“挺久没联系，我是韶谌。”
“韶谌……？”郑连依捋了捋略乱的头发，瞄一眼号码备注，又把手机贴近耳侧。
“干嘛？”
“帮我个忙。”
“我凭啥帮你。”
“就凭……”韶谌轻嗤一声，把弄着手里的烟，“你白月光在我手上。”
“……”郑连依隔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我哪儿来的白月光。”
“去见见不就知道了？”
打开免提，郑连依将手机搁在一边继续画稿。
“怎么，是个大帅比？”
韶谌啧声：“到底见不见？”
“忙着呢哥。”郑连依拿过咖啡杯抿下一口，“都是爽快人儿，你直接说你要干嘛。”
“行，帮我找些人，我给你个地址。”
“找人干嘛？”
“联谊。”
“什……”郑连依眉头一皱，“你这是打算放弃了？还是试图通过其他女人来麻痹自己？！”
韶谌不耐：“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她也捎上。”
“切。”
“帮不帮，不帮我撵人了。”
“撵谁？”
“你白月光。”
郑连依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我到底哪儿来的白月光啊？”
韶谌沉口气，扔掉手里的烟。
“这周六晚上，国苑广场b大楼五层里边儿有个西餐厅，自个儿过去看。”
郑连依脑子慢半拍，斟酌起韶谌的话。
“有问题？”
“没……有吧。”
“得，挂了。”
郑连依举着手机，半天没缓过神。
她到底。
哪儿来的白月光？
懵然到周六，郑连依简单收拾一番，前往韶谌描述的地址查看情况。
刚踏进餐厅，她朝里张望须臾，视野里一个男人恰巧注意到这边，忙向她招手。
郑连依盯住男人，脸色微僵。
犹豫片刻，她艰难挪步，上前。
男人笑弯眼，起身向走近的郑连依伸出手。
“你好郑小姐。”
郑连依象征性地与他半握一下，连忙抽回手。
“你好……”
“介绍人说得没错，郑小姐果然一表人才！”男人说着，抬手抚上他那油得锃亮的头发，“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眼缘吧！”
郑连依尽量平复心情，在桌前落座，扯了扯嘴角。
“敢问……咱们在哪儿见过？”
男人正正领带，张口一瞬，黄牙露出些许头角。
“郑小姐真会说话。”一顿，他搓手又抚上下巴，“其实，你早在我的梦里出现过了。”
郑连依眼前一黑，依旧保持微笑，桌下的手不安地挠了挠手背。
妈的。
白月光他妈的等于人间油物吗？！
在心底暗暗骂了韶谌一万遍，郑连依看着对面东挠西挠的男人，开始计划逃跑。
然而碍于韶谌的情面，她暂时只得硬着发麻的头皮尴尬陪笑。
韶谌你他妈这辈子都别想跟迟休好了，郑连依暗暗咬牙。
余光游走之际，她掠过斜对面的桌位，忽又定睛。
只见斜对桌的男人同样身着黑色西装，浅棕色碎发耷拉在额前，从郑连依的角度正巧能看清他的右半侧脸。
似乎也在等人，男人看了看手表，又拿起手机捣鼓一阵。
郑连依收回视线，打算先应付眼前的普信男。
“话说郑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这个跟您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男人揶揄的笑倏然收住，“婚后我可是要继续工作的呀。”
郑连依茫然：“你工作关我什么事？”
“你想啊，我要工作，肯定没多少时间陪你，但结婚后我们可以先把孩子怀上，这样我在外面工作，你就在家安心带孩子啊！”
郑连依听得瞳孔地震。
什么狗屁。
再也坐不住，她舌尖抵了抵牙槽，侧过脸，却瞧见斜对面的男人正托腮看她。
对上郑连依的目光，男人扬唇，脸上绽开一抹温和的笑。
郑连依同样与他对视，竟没能移开眼。
太……
好看了。
呼吸仿佛都滞停，耳畔油腻男的话音渐渐消失，她只呆呆注视男人温润的眉眼，直至对方在自己桌前站定。
“二位可是在相亲？”
油腻男撇头，不明所以地望向段以纯。
“……你哪位？”
段以纯眉梢轻挑：“我也是来相亲的。”
“你相亲……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油腻男皮笑肉不笑。
郑连依回过神，向段以纯投去求助的目光。
段以纯又看手表，冲男人微微一笑。
“有关系的。”
“？”
“我相中她了。”
说着，段以纯向身侧的郑连依伸出手。
“可以吗？”
男人眼尾的泪痣似乎能勾人魂魄，郑连依直愣愣盯住段以纯，抬手，搭上他的掌心。
“可以……”
“？？？”
油腻男愕然，眼睁睁看着郑连依起身，准备跟段以纯离开。
“不是你谁啊？！”
段以纯回头，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
“我叫段以纯。”
郑连依闻言，眸中闪过诧色，别过脸仔细观察。
尘封的记忆挣开枷锁，少年的影子隐约重叠其上，却又陌生得过分。
油腻男显露怒色：“没问你叫什么！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存心找茬是吧？！”
“这倒不是，不过――”段以纯敛住笑，垂眸注视身前炸毛的男人，眸底划过一丝戾气。
面无表情地略略俯身，用仅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话。
“只有疯狗才会乱咬人，所以，你现在又算什么东西？”
“狗？”
而后直起身，又恢复先前温温和和的模样。
男人仍浸在他极具威压的眸光里，看着眼前前后判若两人的段以纯，不禁打了个寒颤，渐渐恼羞成怒。
“你……你他妈到底谁啊？！”男人抬高音调拍案而起，惹得餐厅里其他人侧目而视。
段以纯弯唇：“这位姑娘是我的相亲对象，她不认识我所以坐错位置了，打搅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随即有服务员上前询问情况，段以纯也只笑着解释：“和这位先生有点小误会，不过他情绪有点激动，怕吵到其他客人，所以我们在想办法安抚他。”
少顷，又转身冲餐厅里其他被影响到的客人微笑颔首。
“抱歉各位。”
男人被段以纯卖乖的一系列操作噎住话语，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黑脸谁是白脸。
见男人没了动静，段以纯又笑：“既然您没事了，我们就先告辞。”
郑连依凝视段以纯从始至终都淡定的侧脸，默默染红耳稍。
两人转身离开。
男人在原地懵然，抬眸又看到回头的段以纯。
以及他充满不屑与挑衅的眉眼。
男人终于按耐不住怒火，破口大骂起来。
“艹！你他妈哪儿冒出来的傻逼？！敢阴老子？！”
段以纯转回头，引着郑连依走出餐厅。
身后隐隐传来服务员的厉声。
“这位先生，我们有客人投诉，如若您再这样大声喧哗，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离开……”
两人走远，郑连依撇头瞄一眼身边的段以纯，试探出声。
“那个……好久不见啊……”
段以纯轻笑：“嗯。”
“刚刚……谢谢你。”
“客气。”
“你变化挺大的，我先前看到你，还没认出来。”郑连依略显局促地捋了捋耳发。
“是么？感觉你没怎么变。”
“有……有吗？”郑连依不自觉地抚上脸颊，“还好……吧。”
段以纯笑得温柔：“还跟以前一样好看。”
郑连依稍稍抬头，又对上他棕褐色的双瞳。
心跳不免漏拍。
思绪飘远，回忆拉开序幕，却又有意定格到某一帧。
那年少年怀抱吉他，坐在舞台中央的暖光里，微笑着浅浅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抚过琴弦，柔声唱了一首《七月上》。
自那以后，少女傲娇的心好像开了窍，
心动难以名状。
段以纯单手插回兜：“抱歉，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差错，让你见笑了。”
“啊？”
“是我让韶谌帮忙约你过来的。”段以纯似乎有些窘迫，眉头微蹙，“应该是我没说清楚，转达有误，让你坐错位置了。”
察觉到段以纯犯难的表情，郑连依忙解释：“没……没有，是我没听清楚！”
段以纯怔了两秒，又绽开笑容。
“不过，现在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些了。”
“对。”
“先去吃饭吧。”
“好。”
又在一家西餐厅落座。
郑连依轻抿红酒，不时抬眼偷瞄对座的段以纯。
某一刻，意外被对方捕捉视线。
段以纯：“怎么了？不合胃口？”
郑连依换上笑脸：“没，挺好的。”
好才怪。
本来没怎么把韶谌的话放心上，抱着看看就走人的态度过来，所以在打扮上都没花多大心思。
另外。
她不爱吃西餐。
中午加班赶稿就着一碗泡面完事，到现在饿得要死，谁曾想“白月光”竟是段以纯，又不好扫了别人的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嚼蜡。
段以纯看她几秒，又看她手里的红酒杯须臾，放下刀叉。
“抱歉。”
郑连依错愕：“什么？”
段以纯拨开衣袖瞥了一眼时间，又直视她。
“想喝啤酒吗？”
“？”
……
“没错！”郑连依捏着啤酒罐，仰天长笑，“这个季度的新系列就是我设计的！”
段以纯托腮笑道：“嗯，很厉害。”
“哈哈哈……”
郑连依又往嘴里塞肉。
“老同学就是不一样！怎么说都得劲儿！”
“嗯。”
“不过……”郑连依蹙眉，一张绯红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韶谌怎么知道，你是我白月光？”
“……”段以纯脸色微僵，“他怎么跟你说的？”
郑连依却忽转话锋：“不过！这个形容……很贴切！我喜欢！”
“哦？”段以纯放下手，“怎么说？”
“呃……”
郑连依歪了歪头，似在苦恼。
“高中那会儿，除了韶谌，我们年级第二多话题的人就是你了。”
“嗯？”
“所以，挺多女生喜欢你的。”
“这样啊……”
段以纯沉声一笑，再抬眸时，目光里带上些许恳切。
“那你呢？”
郑连依醉得迷糊：“……我什么？”
“你――”
“喜欢我么？”
-
倏然睁眼。
段以纯的话音仍在脑海里回荡。
郑连依从床上坐起，头重得如注铅，疼痛叫嚣着似要撕裂头皮。
缓过劲，她不禁慌了神。
昨晚怎么回答段以纯的来着？
向来喝酒不断片的她这会儿发现，自己的记忆莫名其妙缺了一块，从哪个方面追根溯源都想不起来。
打开手机，一个工整的“早”已经停在页面。
再看时间――
半小时前。
她忙回过去。
郑连依：【早啊】
段以纯：【嗯，头还疼吗？】
郑连依：【有点】
段以纯：【你喝多了，蜂蜜水可能不太见效】
看着聊天界面，郑连依心下一惊。
她酒量跟迟休差了十万八千里，体质也没迟休那么牛逼。
所以。
昨天吐哪儿了？
郑连依忙敲字：【我昨天不会吐了吧？】
这次对面没有秒回，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良久。
段以纯：【嗯】
无声石化。
强忍尴尬，她又敲出一行发出去。
郑连依：【吐你身上了？】
段以纯：【没有】
见状，她忙舒口气，然而输入框里的“没有就好”还没发出去，对面恰时补充。
段以纯：【吐我腿上了】
郑连依：【……】
扔开手机，她抱着枕头狂砸一通。
太他妈社死了！！
振铃又响，郑连依忙从角落里扒出手机查看。
段以纯：【对了】
段以纯：【我的领带是不是落在你家了】
郑连依眉心微蹙，扭头在房间里张望。
果不其然，一条黑色领带正静静搭在单人沙发上。
郑连依：【是在我家】
段以纯：【好】
郑连依：【怎么拿给你呢？】
段以纯：【如果你有空的话，麻烦你送来一趟行么？】
段以纯：【最近工作有点忙】
郑连依：【oK】
坐在床边晃了晃腿，郑连依满心欢喜地打量起手里的领带。
另一边，段以纯看着手机，渐渐勾起唇。
昨晚――
“你，喜欢我么？”
郑连依盯段以纯良久，摇头。
“……不敢喜欢。”
段以纯表情一动：“为什么？”
“因为……”郑连依垂下头，声音渐低，“好多人……都喜欢你……”
“我，排不了那么长的队。”
段以纯眸底漾开光华，语气软了些：“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从来都不需要排队？”
郑连依掀了掀眼皮，傻笑：“咋？你要让我插队啊？”
“嗯。”
段以纯脸上的温柔再也掩藏不住。
“让你排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