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茶盏碎了。
袍角划出凌厉的弧度，男子清风明月般的容颜此时神色阴沉，如墨的眸子冷酷无情。
若是李西微此时看到这人的模样，定会大吃一惊。
如今这个在敌军营帐里，被所有人称为主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哥哥，李墨阳。
世人只知，堂堂荣王府的世子，清风月朗，芝兰玉树，年纪轻轻功勋就已经数不清，不知道为盛靳打过多少场胜仗。但世人不知的是，这个世子如今是盛靳最大的敌人。
曾经他打过多少地方收复了多少地方，他收到的人就有多少，这还不包括他在北冥之地的势力。
若说打赢了仗，以往赢下来的，表面上看赢的是盛靳，实则是他。
谁能料想，堂堂魔城城主，那个实力绝对妖孽能碾压无数人的魔城城主，还有这么一层高贵的身份？
此时他很生气，眉毛紧皱，沉着脸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看病的人脸色微白，但心理素质却是极好，哪怕惊恐，却没有体现到表面来。
“属下敢确定……郡主的的确确就是……有喜了。”
这句话，恐怕是他人生中最难说出的一句话。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一个月前没看出来？！”李墨阳愈发生气，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从小珍爱到大，捧到大的女孩子，他都不曾舍得碰她，现在，她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可是一个月前，确实什么也没看出来，今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能看得出来了。从脉象看，应该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呵！
两个多月前，那就是在他们还未举拜堂成亲前！靳风骁那个混蛋！混蛋！
他竟然敢……
男子呼吸急促，眼眸阴沉，半晌，他才稍稍平复下来，转而问道：“那这一个月都没清醒过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人苦着一张脸。
李墨阳更怒，呵斥着他滚，一边来回踱步，感觉自己一辈子生的气都没今天多。
他早就学会了调节自己的情绪，且这么多年来，他整个人都很麻木了，很少能有什么事情牵动他的情绪。
这一个月却不一样。
一个月前，他从她与靳风骁的“婚房”中把她带了出来，一直思索着要是她醒了质问他，他要如何说如何做才能把她的怒气与仇恨降到最低。
然而他一直没机会。
这一个月来，她根本没清醒过。
不是没醒过，而是没清醒。
偶尔醒来的时候，眼神呆滞，旋即她便开始头痛，那模样他看着心都纠成了一团，更何况她。
可根本不知道病因！
她头痛完之后便会陷入睡眠，往往要睡好几天，然后再头疼，再休息……如此反复了几次，如今他已经不得不想办法了。
靳风骁知道吗？
应当是不知道的。
否则他不会在这一个月里都这么平静沉稳地和他们交战。
“主子，属下这儿有一个猜测。”
“你说。”
“属下从小就在北冥长大，虽然从未见过，却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东西叫做蛊。不知道主子听说过没有？”
蛊？！
李墨阳眸色一凝，似乎想起了什么。
“若是蛊在体内，从而引起了身体不对劲，那么我等这些大夫是看不出来的。主子要是实在不放心，大可找找一些人来看看。”
李墨阳坐下，手指轻敲椅子扶手，转头看着床榻上睡得安稳的清丽女子，沉吟片刻，道：“你们派人去吧袁霆袁老找来，再把霄狂给抓来。不许带人，就他们二人。”
所有人松了口气，走了出去。
李墨阳视线从她睡得安稳的脸庞移到她微隆的小腹，胸腔中一股怒气久久不能散。
他庆幸及时赶到了，没让他俩有什么突破，却没想到，早就破了。
该死的靳风骁！
*
“他让我去？”霄狂眯眼，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已经沉入谷底。
那个人是谁，这些年来他早就明白了。若不是那人，靳风骁也不可能还这么淡然。
毕竟，以他们多年的关系来看，那人大概还是不会伤害她的。
可如今，他竟然让他去？还以如此客气的态度。
这说明……
霄狂看着手中的书，唇角缓缓勾起，几分苦涩。
其实……方法早就找到了。
只是，不舍。
他还不想离开，这温暖让他贪婪。他曾经心中立誓，要一直守在她身边，终生护她。如今他连这个都做不到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
“走吧。”他握紧了手中的书，淡淡道。
*
进入营帐，看到床榻上那小腹已经凸起的身影，霄狂心中一闷，眸光潋滟，丝丝缕缕的温柔缠绕在其中。
“坐吧。”李墨阳看了他一眼，道。
霄狂并不客气，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我想，她是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了。”李墨阳开门见山道。
霄狂挑眉，慵懒一笑，“那又如何？”
“方法。”李墨阳漆黑如墨汁的眸子锁定在他身上，“这一个月来，她每隔三天便头疼一次，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几乎要超越她的承受力。”顿了顿，他微微眯眸，眸光犀利地看向霄狂。
“你喜欢她，难道没有试着找过方法。”
霄狂仍然不紧不慢地笑，“找自然是找过的。只是，我凭什么要帮着你救她？等她好了，再被你困在这儿？或者是把她腹中的孩子打掉？心里痛苦和身体痛苦有什么区别？如此看，又何必费我精力去救。”
他语调平淡，有些薄凉。
李墨阳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你的意思是，是让我把她送回去？”
霄狂敛眸不语，却已经是默认。
李墨阳略微诧异，他想过霄狂会提出把她带走的要求，却没想到他是要带到靳风骁身边去。
如此喜欢她，机会再前，他却能不为所动？只为了……让她开心？
李墨阳心中微动，忽然动容了，神色有些恍惚。
让她开心。
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他何尝不是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
她如今并不清醒，若是清醒过来，想必只会想杀了他吧。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自己之后会是什么结果，抓她过来，也仅仅只是想……拥有她一会儿，一会儿就够了。
在拥有和她活着之中……
“好。”他说，“结束之后，我会把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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