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青竹轻轻的一声呼唤，换来的却是踏雪惊慌失措的拖动身子。
它这一动倒是把伏在它身上的青竹甩在了地上。
青竹内心的复杂全部显露在了眼神之中，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用手支撑起身子，看向这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表情也变得欣慰。
“踏雪还在，这就够了。”
或许他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吧？却没有人能够确定。
此时的踏雪经过几次尝试，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虽然看着有些萎靡，但至少已经能够勉强站立。
他戒备地看了一下眼前的两脚兽，并没有什么亲近之色，反而扭头就跑。
头也没回，就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失去了踪影。
“值得吗？”
龙蟒的声音响起。
青竹没有回头还是看着踏雪消失的方向。
“值得。这个小家伙自打跟着我，虽然时间不长，但一路走来我却早已经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了。”
“可是你这一身修为，甚至是连根基都没了。”
青竹又何尝不知，刚才他就发现了，那一点光芒离体之后，他的灵身空间彻底失去了光泽，那里面的一切全部变成了顽石一般，更甚至灵身还被浓重的雾气遮掩，一片混沌，于肉身的联系都变弱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我们都活着，不是吗？”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
“唉，人的情感太过复杂，吾无法参悟，但或许这就是人最大的特殊之处吧。”
龙蟒有些低沉地声音让青竹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其实不然，并不复杂，所有的生灵其实都有情感，最终的抉择，无非是遵循内心的本能罢了，如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亦是因为内心情感的指引，是你觉得应该这样做，我亦是如此。”
听了青竹得话，龙蟒也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过后，龙蟒仰天长吟，似乎很兴奋。
“好个遵循内心，好个亦是如此！痛快。我本以为人皆追逐欲望，却不曾你这人小小年纪，反倒是通透得很，更是为了一匹马，甘愿毁去修为和根基，不说别的，我佩服你！”
“我说了，踏雪是我的亲人！”
青竹翻了个白眼，反驳了一句。
“对对对，是亲人，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涉及到这两个字就特别敏感。”
龙蟒有些不解，这无尽的岁月中它看到了太多太多类似的事情，却是怎么样都无法理解。
“人，或许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心中有别人不一定是好人，但若是心中只有自己，那必然是坏人了。”
青竹没有正面回答。
“行吧，好人坏人什么的，与我而言都是一样。反正我也没有亲人这种说法。倒是你，这匹小马，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你还想拥有它，我倒是可以帮你困住它，而你能驯服它一次，自然也能驯服它第二次。”
龙蟒还是觉得青竹付出许多，却什么都没索求，这与它认知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算了，让它去吧，它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与广阔，而我也一样。踏雪这个名字就让它留在风里吧！”
“搞不懂你们！”
龙蟒宛若有了人的情绪，皱着眉头碎碎念了一句。
“啥搞不懂的，倒是你，似乎在土地之上几乎无所不能呀，为什么会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躺在地上的青竹，或许也是想转移一下悲伤的情绪，开始询问龙蟒一些事情。
“谁说我一开始就有这能力的？我也是从弱小而来，从浑浑噩噩之中，慢慢成长至今，就是到了你们人不断往我身上增加东西之前，我都还没有这样的能力。那些玄阵，消耗我的能量，却也加快了我对于能量的吸收，还有人来人往所带来的人气，同样是我力量的来源，当然最终造就我能力的，也是我痛苦的源泉——那数不胜数的血肉和生命。”
说到最后，龙蟒的声音都有了些哽咽与悔恨。
“那你到底走到哪个层次了？”
话刚问完，青竹就有些后悔了，毕竟这有点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了。
好在龙蟒也并没有在意，反而思考了一下，就作出了回答。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在你们人的说法里，我应该还是宝地级别的，但若是算上所有能量加持的话，我应该距离更高的层次很近了，却又非常遥远！”
“传说级别？”
青竹惊呼出声来，这家伙若是真的触及传说级别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有些吓人了。
龙蟒摇摇头。
“并没有，我身体里的能量太过斑驳，也太过血腥，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的。”
“即便如此也很是惊人了！”
青竹低喃了一句后，继续说道，“那你知道此地转生祭坛最初是谁搞出来的吗？赵全星之前似乎就存在了，而且隐龙大阵似乎也是之前就有的。”
龙蟒合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这个话。
“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没想到最后能与你聊这么多，也是足够足够了。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青竹又有些疑惑了。
“对，你心底的愿望。”
回答的声音很轻。
青竹心知这宝地之灵的期限到了，它该走了。
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它才会拉着青竹说了这么久的话。
“那你有愿望吗？”
想到龙蟒的结局，青竹不免有些伤感，说到底它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愿望？我没有，我诞生之初就是混沌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是凭借着本能，吸纳着天地之间的能量，同时靠自己散发出去的能量改变着周遭的气运，似乎有一种声音一直让我作出选择，要么显化身形，改变周遭环境地貌，那样我会得到更快的提升，要么把本体深藏在地下，不改变周围地貌，静待岁月无人打扰，我选择了后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我还是被人发现了，紧接着他们开始在我身上胡作非为，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改变什么。那时候的我还是很单纯，不知道甚至还有些好奇他们想要做什么，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生灵的血肉浸润我的身体，我开始接收越来越多人的情绪、欲望等等一切，包括思想，我无法理解，但我不喜欢，我讨厌那种感觉，我想尽力阻止他们，可我发现我已经变得污秽了，脑子也变得混沌，浑浑噩噩，难以自控沦为了邪恶的帮凶。所以说哪儿有什么愿望？现在的我只希望我能够救赎自己的罪恶。”
龙蟒有些忧伤地回答。
“其实说起来你并没有什么罪恶，反而是人对你有亏欠。”
青竹有些语塞，只能由心地说出一句。
“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了嘛，一切就是内心的抉择。”
这句话，龙蟒说得很是轻巧。
青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太过沉重，于是转而问道。
“那若是在经过无数岁月之后，你还能够恢复清醒吗？”
“应该会吧，但谁又知道呢？或许再醒过来之时，我也不是我了吧，就跟你的马一样，一切都重新开始，没了烦恼也没了纠葛，也没有了罪恶。”
龙蟒的话里还是能听得出来，他很介意自己所犯的过错。
青竹还想说些什么，龙蟒却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它的虚影化身已经接近于透明了。
“最后有个事情，我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之前在清理你体内的异端能量的时候，我曾在你筋脉之上看到过一道能量留言：此药粉的味道和感觉很像当初我吃过的那株草。”
龙蟒说完，直接垂下了头，没了声息。已经完全透明的身子从尾巴开始变成石头，就像是把石头吸收进身体一般，眨眼间一条活灵活现的石雕出现在眼前，麟角毕显，包括每一条纹理，都与龙蟒一般无二，只是颜色变了，气息变了。
青竹却没有心思在意这一幕，反而还在为刚才龙蟒传递的留言呆立原地，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