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情这一招真可谓是又快又狠,叶菁和写意大骇,同时身子向后一仰,摆出一副铁板桥的架势,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剑光。两人勉勉强强站稳,叶菁轻扶着写意的瘦肩,大惑不解的望着持剑地写情,叫道:“写情,我是你的叶菁大哥啊!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写情阴沉沉道:“做什么?自然是取你的狗命!”说着,一张清秀的面容上满现杀机,提剑一步一步逼上前来,全然没有半点对爱人和妹妹的手下留情!
“哎你……”
写情眉宇间带着一丝忧郁,带着一丝怨恨,仿佛她是被逼无奈才出剑的,出剑的姿势很是诡异,几乎是下着必杀的决心冲着写意而去。
但见写意尚在怔忡,叶菁咬咬牙,奋力一把推开写意,一边退一边大声喝道:“写情,你是要杀我吗?是吗?好啊,来啊!倘若你果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不记得我们相约相守的事,那我叶菁受你一剑又何妨?”
说到这里,叶菁神伤心创,自顾自说道:“倘若这一剑,能斩断你我之间的情谊,我便心甘情愿受此一剑!”
写情娇喝一声,就好像根本听不进去叶菁的话。她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一剑刺出,人随剑而上,又是一剑直直向叶菁逼了过来。叶菁向左面一闪,写情落了个空。她左脚向后退了半步,长剑未收,突然剑势一沉,往下一划,接着反手向叶菁下身再次攻来,这一招又快又猛,凌厉至极。叶菁再一次腾空跳起一米高,躲过写情的这一招。
见写情毫不留情,叶菁气得大叫:“写情!你要杀我好歹也说个清楚明白!你究竟怎么了?!你是疯了吗?”
写情理也不理,几个回合下来,叶菁剑剑让步,写情剑剑杀招,只把叶菁逼到了方才那个来处的小门前。写情大喝一声,就要一剑刺中叶菁,忽听得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长剑劈了下来,将写情的攻势挡了下来,另一剑却是刺向了她的左肋,连攻带守,正是明薇的剑。
明薇大声道:“叶掌柜,快别躲了!也别问了!拦住她把她控住!她身中销魂针,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菁手中的剑一颤,跟着问道:“明薇姑娘意思是,有人在控制着她?”
明薇点点头,回头冲着采薇大声道:“采薇,杜宁!西屋房梁!”
采薇和杜宁一愣,接着手中的剑不约而同地挽了一个剑花,冲上屋顶。屋顶的女子邪魅一笑,跟着脚踩几下瓦片,换了地方。
杜宁对采薇道:“我听三堂主说,控制者不可能离被控制者太远,采薇姑娘,我们追!”
两人追着逃走的女子去了!
叶菁和明薇相互一望,二人同时出剑,欲双剑挟持写情。二人这一剑刺了个空,写情退后几步。接着写情脚跟一旋,正要变招拦腰,叶菁大喝一声,击中了对方的右肋,反手一钩,将对方的右腕一扭,锋利的狭刀就到了他的手中,连刀鞘都收了起来。
剑锋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力,震得写情胸口一闷,长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后退了五六步。
正待二人要点住写情的血脉,只听得旁边一个凄厉的声音吼道:“你们别伤我姐姐!”
跟着一道闪亮的剑光向两个人迎面冲来,写意脸色一沉,右腕一抖,剑光一闪,挡住了二人要攻向写情的招式。写情邪笑一声,腰肢一扭,长剑如旋风般在她的身下舞动起来。接着往后退几步,剑身一偏,径直向写意攻来!
这一招来自自己的亲姐姐,写意躲也不躲,明薇见状心急如焚,忙收回手中的剑,想要想办法拦下来。
只听到“铮”的一声巨响,明薇居然在仓促之间,挡住了这一剑的突袭。身后的绿墙应声坍塌一半,只见这假山后一条幽深的穴道,弯弯曲曲地不知伸向哪里。
叶菁面色一凝,迎着袭来的剑影,使出一招来,写情不得已只能败退。这时,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落到眼前,架起受伤地写情而去,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叶菁气得直跺脚,写意喃喃道:“姐姐……”
与此同时,没有找到房梁上女子的采薇和杜宁赶回来向三人报信,正巧看到这一幕。
时间仿佛凝固了,众人怔怔地看着明薇徐徐倒了下来,胸口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正汩汩地流着血。
杜宁最先反应过来,奔上前一把抱住明薇,颤声道:“明薇姑娘……你,你……”
明薇面白如纸,但还是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抓住杜宁抖个不停地手,艰难道:“杜宁,以后再也没人跟你打架了,再也没有人讽刺挖苦你了,你该高兴的,你怎么流泪了?”
杜宁脸上全是泪,泪水夺眶而出,不断地摇头,痛苦地哀求道:“我,我不要,明,明薇姑娘……你别这么说,我,我杜宁,我杜宁……”
明薇笑骂道:“没出息!杜宁,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敢说出你的……咳咳咳,心意吗?”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神色,一双乌黑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两滴眼泪就流了下来。转头时,看到呆怔的采薇和写意,有气无力地招招手,示意两个人靠过来。
写意跪在明薇面前,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泪眼汪汪地看着明薇,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明薇姐,对……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就不会……”
杜宁紧紧地抱住明薇,怒吼道:“你闭嘴!明薇姑娘不会有事的!你给我闭嘴!听见了没有?!你这个祸事精,你这个笨蛋!”
采薇哭道:“姐姐,姐姐你不会有事的,姐姐武功高强,不会没事的!姐姐,我以后都听你和主子的话,我再也不和你抬杠了!姐姐!”
明薇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把握住写意的手,柔声道:“写意,你的,咳咳……你的姐姐是个好姐姐,错的......错的是生死阁。你,你要,望你……望你不忘初衷,我,我恐怕是不行了,你若是不嫌弃,就跟着我们九堂主,替我好生照顾着我妹妹,写意,你愿不愿意?”
写意频频点头,大声道:“写意愿意,写意愿意。”
“姐姐,不要,我不要她,我只要你,姐姐,你不要出事,都是她,都是她你才会这样的!我不要这样的人做我的姐姐!”
听到采薇这样声嘶力竭地控诉,抱着明薇的杜宁也凶狠地瞪了写意一眼,写意见状瑟缩地抽回明薇握着自己的手,默默地退了几步,这样一幅生离死别,就连铁汉叶菁都别过头,不忍再看下去了。
明薇伸手握住采薇的手,艰难道:“采薇,不要怪,咳咳咳……不要怪罪写意,那是她的亲姐姐。倘若今日换作是我们二人,你,你也不愿意……不愿意有人伤害我,是不是?还有……还有,咳咳咳……本来,本来就是我们给写意姑娘下了软骨散,姐姐替她挨下这一剑,也是应该的。采薇,采薇你最听姐姐的话了,对不对?对不对?”
采薇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就像是伤了她的心一般,让她又气又痛。
明薇已经很虚弱了,每说一句话就像是抽走她一丝气力:“乖乖的,采薇,杜宁,你们都不许寻情意姐妹报仇!如果你们一定要为我报仇,就,就帮助主子和侯爷破获此案,生擒生死阁阁主,知道了吗?”
“……”
“杜宁,杜宁,你靠近些……我有话,有话和你说。”
杜宁依言将耳朵贴靠在明薇的唇边,明薇努力地凑近,轻轻地,柔声地道:“杜,杜宁,我明薇,也……也喜欢你。”
说完这一句话,明薇的手一沉,坠在了身侧。
这句告白来得太晚了,直至生命的尽头,明薇才舍得说出口。杜宁将头深深埋入明薇的脖颈,缓缓地阖住双目,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心在抽搐,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让他的心慢慢地收紧。
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女人,此刻却如此脆弱,她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把细沙,慢慢地从指间流失。杜宁收紧臂弯,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他的怀里消失。
身边的采薇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如刀绞。叶菁重重地锤了一下那绿墙,呼道:“老子今生定要杀了生死阁全部的人!”
……
等到杜君远和花千耀带着人赶到这里,就见到这一行人在一个密道前,杜宁依然拥抱着明薇,木木的呆坐着,任谁劝阻都没有用。
晚霞照着两人,将拥着的两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忽明忽暗的,更添一份凄惨之感来。暮色中的二人,披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偶尔有寒风拂过他们的衣角,将他们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们就像是一朵在秋风中摇曳的花枝。
故人舍我归黄壤,流水高山心自知。
何必怨恨斜阳归呢?都是境随心变。
杜君远叹了口气,走到杜宁切近,低道:“杜宁,叹你与明薇姑娘情深缘浅,终有此别,可你的人生还要继续,再者言,难道你不想为明薇姑娘报仇吗?如今你坐在这里要到几时?明薇姑娘要白白死了吗?”
杜宁哽咽了一声,身体向上一抽,接着双肩缓缓落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跟着杜宁抱着明薇的尸首慢慢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花千耀,眼神之中虽然有些痛苦,但却坚定道:“三堂主,明薇姑娘为大义而死,她临终前最希望的事就是完成千如姑娘交代的任务,铲除生死阁。我杜宁虽没有公子和堂主懂得那么多大道理,但是为了明薇姑娘。在下求三堂主,协助我家公子破获此案,为武林和朝廷除害!”
说完,便放下明薇,自己直直地跪下。
花千耀托起杜宁,道:“杜宁先生不必如此,明薇也是百花山庄的人,她为了生死阁而死, 断没有白白牺牲的道理,我定会协助侯爷擒获生死阁贼首,为天下除害,为武林谋福。”
杜君远道:“耀兄,这明薇姑娘是术弟的属下,此事可需通知安平郡那边?”
花千耀道:“千术不日就要抵达上京,到时自然知晓了。”
杜君远心中一动,忍不住道:“那千如姑娘……”
花千耀拍拍杜君远的肩,道:“侯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家师早有命令, 此次武林大会独瞒小妹一人,小妹这次就不来上京了。侯爷,你可莫要说漏了啊。”
杜君远轻“哦”了一声,面上掩饰不住地失落。目光落向采薇,便道:“耀兄,这明薇姑娘的身后事,又该如何?”
花千耀略一沉吟,便招手让采薇过来,采薇依言过来,说话间声音还有些抽抽噎噎:“三堂主,侯爷。”
花千耀点点头,道:“采薇,我知明薇虽是千术的徒弟,可平日里都是跟着千如的,向来最听千如的话。明薇身世飘零,如今她骤然离世,还未成家女子没有排位,而师父有命小妹不得来京。我怜明薇,又重她有情有义,你看,不如就由杜宁为其主身后事,可好?”
采薇抹了一把泪,道:“只要杜宁先生愿意,我自然,自然愿意顺从姐姐的意思。”
明薇靠在杜宁身边说的话虽轻,采薇还是听到了。
她是明薇的亲妹妹,姐姐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她自然是知道姐姐心意的,虽说她这么想,可并未确定。直到她刚刚听到姐姐对杜宁说的,她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自家这位姐姐,其实早就喜欢杜宁了。若是能以杜宁妻子的身份下葬,想必姐姐也是十分乐意的。
众人目光皆落在杜宁一人身上,杜宁抱拳沉声道:“属下自然愿意!公子,属下稍后便准备应用之物,为明薇姑娘办好身后之事。”
杜君远轻嗯一声,对身旁的杜允吩咐道:“杜允,明薇姑娘葬礼所有开支都从侯府出,你去和杜管家知会一声,就说是本侯的吩咐。”
杜允抱拳拱手称是,然后领命而去。
杜宁继续道:“三堂主,侯爷!属下并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明薇实乃八堂主和九堂主的人,且无父无母,婚姻大事应听从八堂主和九堂主之命。如今他们二人皆不在此处,请允杜宁他日面见之时再做足提亲礼数。”
花千耀一愣,接着瞧着杜君远笑道:“侯爷的人,大善也!”
“耀兄,客气了。”
杜君远望了望这个院子,目中那柔和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万丈寒光,硬声道:“耀兄,惠轩茶坊我本想多观察一段时日,如今生死阁胆大妄为,这害人的惠轩茶坊到底是留不住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伤感的气氛陡然一变,一股浓烈的杀意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众人面上皆是滔天恨意,杜君远更是道:“耀兄,我们先带着明薇姑娘的尸首回府,这里就交给捕快门们。今日便让他们抄了这惠轩茶坊,我倒要看看,其中都有些什么乾坤曲折!”
花千耀面色更冷,道:“这便依仗侯爷了!”
杜君远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叶菁道:“叶少侠,生死阁此番以写情姑娘引你入瓮,意在杀你后快。本侯知你无所畏惧,但武林大会就在近前,若是你为他们所害,那清风楼便更加危险。本楼已将此事告知贵楼主,贵楼主要你速速回返,不可再妄生是非。”
今日这一切,皆是他叶菁引起的,叶菁满面羞惭,抱拳拱手道:“在下思虑不周,害得明薇姑娘身死,心中深感惭愧。在下这就回楼领罚,若是侯爷这边有难,定要告知在下,在下万死不辞!”
说罢,便又行了一礼,这才双臂一振,纵身一跃跳上屋脊,跟着踩了几片瓦砾,飞身而去了。
杜君远望着他的逐渐变小的身影,道:“当日我们探访云屏山,小如说叶少侠这性子迟早还要再生祸端,吃尽苦头,如今一语成谶,却没想到应报的却是明薇姑娘,可悲可叹啊!”
花千耀道:“希望小妹知道后不要为此伤心才是。”
……
杜君远下令抄了惠轩茶坊,众捕快在惠轩茶坊的后院发现了直通向云屏山的密道,秘道之中还发现了不少被丢弃的兵器和制毒工具,还有一整套的机关暗器。只是整个惠轩茶坊没有发现生死阁杀手的半个身影,而密道的几个出口处被生死阁的人用炸药炸毁了,杜君远他们也不知道云屏山内密道地分布了。
杜宁这边在杜君远的支持下,为明薇做了水陆法会,以自己妻子的名义下葬立牌位。至此开始,采薇改口唤杜宁为姐夫,此事按住不提。
经此一事,写意彻底坚定了帮助采薇和杜宁报仇的决心,完全听从采薇的吩咐,采薇见她如此,便解了她身上的软骨散之毒,三人一心跟着花千耀,寸步不离。
惠轩茶坊确确实实是查封了,不过生死阁的魔爪却消无声息地伸向了朝堂,伸向了江湖,伸向了杜君远他们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