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话的是缘一长老，乐呵呵的一副和事佬的模样：“你看这怎么说，尊上让我们处理。”
“还能如何，赶出去便是。”寂尘长老眼皮微掀，看向沈愿无的方向，手上碾着玉制手串，口中喃喃，“祖师说的对，果然是祸害，留不得。”
“既然尊上不管，那就任凭我等处置。”虚空长老不愿多言，甚至都不想看见沈愿无的脸，他背着身，但声音却洪亮无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
“沈愿无罪孽深重，背负数条人命，一忍再忍，罪无可恕，但量在曾是尊上弟子，且被废功法，现就逐出宗门，永不许再归。”
果然还是到这一步了。
……
这回没有关进地牢，也没有见蜀黍，似乎是大家都不想见到她一样，嫌她晦气，随意地让她打包了点行李，就被赶到宗门门口，催促着她离开。
论往日的话。
所有人脸上都会挂满笑容，笑呵呵的迎接她，再笑着告别，好像自从她倒霉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这样了。
有利可图才会谦和待人么，还是说大家一直都在忍着她，只因为她是尊上的弟子。
沈愿无不知道，她只是木然地睁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点一点的，看清这个世界原有的本质。
送沈愿无离开的人很少，大多都是畏惧于长老，不敢与她有过多的牵扯，虽说也有想送她的小弟子，但被他们的师兄师姐一瞪，就不敢动弹了，毕竟宗门还得呆下去。
二师兄柳怀末从隐蔽的地方出来，塞给沈愿无一个东西便匆匆离去，也不说话，身为大师兄的江遮倒是不怕什么，从宗门一直送到宗门外，大大方方地陪着沈愿无。
两手空空的，沈愿无也没拿什么东西，柳怀末也就给了她一大包像银两的东西，大概是之前他下山历练的所得，都给她了，掂在手里面感觉沉沉的。
“二师兄还怪实在的。”沈愿无有点想笑，顺势把柳怀末给的东西抱在怀里，“有了这个应该能吃穿不愁吧。”
往常看不见的笑脸，最近倒是常常瞧见，但现在这个情况，还能看见这张笑脸，只会觉得满心的忧虑，江遮笑不出来，他面色凝重，声音也慎之又慎：“师妹能这样想就好，我也放心。”
那还能怎样呢，该怎样才能是最好，沈愿无笑得都有点僵了，她不是很想让师兄这些真正关心她的人，再去多想些什么了。
也不知道萧澹雅有没有通知逍遥宗的人，趁这个消息差，赶紧跑远点，以后就靠着这些，四处逃亡的生活了。
“师妹应该对尊上并无感情吧。”江遮仔细斟酌了语言，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师兄问这个？沈愿无有点疑惑，甚至脑回路都没转过弯，只是习惯性地抬脸，那温和的笑仍然挂在脸上，嗓音轻柔又甜美：“没有哦，这本来也是意外，师兄应该是相信我的吧。”
听到这话，江遮面上迅速地松弛了下来，肉眼可见地安心了不少：“我自然是信你，尊上是无情之人，若是托付了感情痛苦的只有自己，师妹不喜欢就好，我也放心了。”
可为什么自己要喜欢叶沐衍。
那瞳仁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阴暗，沈愿无清晰地明白，即便是发生了一些，但师徒就是师徒，这是永远不可逾矩的，她也认罚。
大师兄这个话就很奇怪。
也不对，所有人都很奇怪。
特别是叶沐衍——
“我有喜欢的人，所以知道爱而不得的感受。”江遮难得吐露心事，像是在安慰沈愿无一样。
大师兄有喜欢的人，她怎么没看出来，心中八卦苗头微动，好奇问道：“喜欢的人，是谁啊。”
果然这种事师妹会感兴趣，稍微开朗了一点，江遮赧然一笑，有些不知所措地捏了捏鼻子，脸上泛起红晕：“是你不认识的一个外门弟子。”
这样啊，沈愿无莞尔一笑：“那有缘下次认识一下了。”
“不过我至今仍然相信师妹，是不会那样做的。”江遮话锋一转，但面上真诚一览无余，在他温柔目光的注视下，都能感到一股理解与安心，“如果是被冤枉了或者被陷害了，有线索都能跟大师兄说一下，我会想办法帮你查清的。”
江遮还是这样的好，但她什么都讲不出来，只能含着泪微微摇头：“师兄，我说不出来的，就这样吧不要再追究了，你好好过就行，不用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师妹……”
“大师兄，我先走了。”沈愿无推开江遮试图拉住他胳膊的手，准备离开了。
“小师妹你这些个拿着，去这些我写的地方，报上我的名号，他们都会好好待你。”江遮把手上拎着的一包东西递给沈愿无，用力地拍拍，“等不久后我下山历练，我会来找你。”
“好，师兄。”沈愿无顺遂地点点头。
江遮也不能离开多远，尽力地送到了宗门结界边缘上，看着沈愿无跟他摆手告别，一步步走远，乃至再也看不见。
……
拎着东西，在山林里面走着，沈愿无还在思考待会溜去哪个地方过夜。
去找个远点的民宿待几天吧，休息一会，最近事情发生太多了也乱糟糟的，往江遮给的包裹里面翻了翻，果然有他所说的纸条，上面写着各个地方，粗略看了几眼，准备去师兄常去的一家旅店。
想必在那边落脚刚刚好。
脚下稍快的步伐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踩在石制的台阶上，落叶踩的酥脆，声音在这山林中久久不散，微风也停住了，留下了一片静止的画面。
周围的环境异常安静，宁静到让人感觉到浑身都不舒服，像一张厚重不透气的毛毯包裹了全身，无声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平日里山林中的喧嚣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异常的寂寥，沉睡在时间的流逝中，没有一丝生机，没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切都沉默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