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惬意还是假装？
不用想都知道是假装。
这是喉管，即使妖兽，这也是它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化成人型以后没有鳞甲保护，甚至连皮毛覆盖也没有。
就这样凉嗖嗖的袒露在陌生人手中，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明月藏了短刃武器，可以轻松出鞘划破皮肤，鲜艳的红色会喷薄而出。
还是说，持玉妖王自信自己具有足够反制的能力，即使将弱点送到手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压制住自己？
大约是后者。
但至少，她在表面上流露出的，那直白的臣服与讨好让明月十分舒适。
舒适到开始警惕了。
姿态低到如此，所图为何？
她给出的报酬真的足够满足她的期待吗？
明月垂首看着她，发丝从肩膀上滑落，轻飘着落在持玉妖王的脸侧:“你想当妖王吗？真正的妖族之王。”
持玉妖王刚刚眯起的狐狸眼睁开了，露出收缩成尖的瞳孔，那是与人截然不同的、属于兽的特征，其中蕴含着打量的意味。
她在这一瞬间泄露了属于炼虚期妖王的威压，明月僵硬了一瞬，背后冷汗冒了出来。
这个距离两人动手，明月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护具顶不了多少下，桃枝续航差，符箓难以规避自身，需要拉开距离。
她谈判依靠的第一前提是持玉妖王的理性，即使交易不成也不会如金轮圣女一般动手，因此这次贸然前来实际没有多少准备。
如果持玉妖王真的狠心要下手，她的处境很不妙。
这些天总体来说的顺畅迷了她的眼，包括甚至轻而易举从转生教教主手上保下了季浩然。
明月惊醒自己的得意忘形。
“那么，持玉需要付出什么？”
持玉妖王语调奇异的柔软。
包括整个狐族，整个妖界，为了她登上妖族之王的位置，都需要付出什么？
血流成河吗？
持玉妖王用那双如玉一样莹润的绿色眼眸紧紧凝望着明月。
“只需要供我驱使就可以了。”明月轻飘飘的说:“我需要你帮我监视妖界有没有反攻人族的意图。”
这算个深度合作的前置任务。
实际上自从十万大山被人类占据，妖族迁移秘境妖界以后，每一次大会都有妖提出反攻，可又如何？
人族也知道，妖族肯定想要夺回十万大山的，但只要人族保持鼎盛，这场战争就打不起来。
三千年前全盛时期的妖族尚且败了，何况现在龟缩秘境已如此之久的妖族。
妖族心气族运尽失。
无极乾坤原着里妖族是在什么情况下反攻的？
北域清虚门覆灭，整个北域沦陷，被魔族占据为前哨站。西域凡人界结界破碎，凡瘴疯狂蔓延开来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本来欣欣向荣的人族忽然就摇摇欲坠了。
它们是趁人之危。
她在人族如日中天的如今提出这样的要求，在持玉妖王眼里可能会显得杞人忧天吧？
但持玉妖王会答应的。
说到底妖族本也并不团结，并不把其他妖族视为族人。只是人族势大惧怕灭绝，才互相靠拢罢了。
比起实在的利益，其他妖族确实不值一提。
因此她……
持玉妖王十分庄重的答应了:“持玉知晓了，必不负所托，您放心。”
啊？等等。
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虽然这也很重要，但这只是一个前置任务，看看合作意向而已啊？
明月看着她沉凝的脸色，意识到持玉妖王绝对误会了什么。
“但，持玉并不期望当上妖族之王。”
果然……
持玉妖王听到这个要求以后心中有了果然如此的感叹。
早在明月说有事相求的时候她就心生疑窦、百般不解，因此去悄悄探查了。
越查越恐惧。
妖界位于十万大山中心，经过人族这些年的迁徙，属于十面皆敌的恶劣位置。
北方向衡州的万卷书院与景州汤山城在商议合作。
北域清虚门松崖仙尊的弟子明月前往药王谷治病，但她看起来健康百倍，并无疾病。反而在药王谷内如鱼得水倍受尊敬，甚至被谷主称为师妹。
若清虚门与药王谷联合，西方向也被堵死了。
西南方向的万安州灵山寺与琼州栖霞宫即将合作召开水陆法会，不知是否在借着水陆法会一事筹备什么。
东方向的苗疆一向是中立派，不会多加插手。
如此细数下来，人族六宗之中除去一向神秘的玄机阁不知行踪，其他五宗皆有异动。
妖族在一无所知之时就被围的严严实实，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所谓的说是调查妖界有无攻击人族的意图，实际上应该是人族想要攻打妖界，提前进行侦查才对。
她抬眼望着那凝望着她的大乘尊者高徒，她看起来柔弱美丽，可实际却是狩猎的母蜘蛛。
这垂下的黑发就如蜘蛛丝，整个妖界都不过是在她网上挣扎的猎物。
即使辛苦修炼至炼虚期，在这样的处境下也毫无作用，大势所趋。
妖界尚且即将覆灭，小小狐族也不过是车轮之下的尘泥。
一股天地如此大却无处可容身的荒凉孤独之感袭上持玉妖王的心口。
“持玉只想要一个承诺，一个可以护住狐族的承诺。”
所谓妖族之王的位置，待妖界被破，妖族自然成了丧家之犬，人族想要安排谁当王也不过是他们口上安排一下就行了。
那只是一个摆设罢了，不是她之志向。
她只想要狐族安稳无恙。
“……”
明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时有些沉默，居然有些迷茫于自己看不懂持玉妖王到底在想什么。
持玉妖王因为她的沉默心凉了半截，趴俯在她手上双目含泪:“持玉唯有这个心意，恳求您答应，今后持玉…不！狐族愿跟随于您，从此任您驱使！”
眼泪凝成饱满的珠串，一滴又一滴的落下，砸在地毯上，破碎浸湿了绒毛。
美人落泪，实在惹人爱怜。
明月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抹眼泪:“如果狐族愿意投我，庇护当然不成问题。只是，狐族有何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