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如堇抬头看向他，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他也去了杭州，去二舅舅那里请教学问，学了差不多一年，回来以后就在那一年的秋试下了考场。
可是那一年的秋试，他没有上榜，她的表哥也名落孙山。
因为她表哥的缘故，她父亲专门找了负责批改卷子的官员询问这件事。
成少御为人圆滑，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几顿酒吃下来，那人便也说了实话，只说，他表哥的文采斐然，文章也很是大气，想着收复边关，就算得不了前三甲，也必然是榜上有名的。
只是，当今的陛下年纪已经大了，几个皇子也是挣得你死我活，陛下为此对武将人家颇有忌讳，这两年纵然是考上了，也是会被触落的，而与她表哥一起被触落的，就有国公府的宋南清。
“宋南清，我舅舅说，你书读的很好！”成如堇忽然开口道。
宋南清怎么都没有想到成如堇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只是，考功名这件事情，未必读书好就一定有前程的！起码，这两年未必有前程！”成如堇看着面前的宋南清，一字一句的说道。
宋南清满脸的诧异：“什么？”
前世的宋南清与现在一样，是个心高气傲，颇有几分傲骨的少年郎，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却也不是那种罔顾人伦欺善怕恶的人，只能算是个不怎么懂事的公子哥儿。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心高气傲，在科考被触落以后，他便丧了精气神，日日吃酒逗乐，留恋烟花，等到她再次听说这个人时候，便已经是汴京城里，人人都要唾骂一句的纨绔子弟了！
“陛下年迈，在国事上也已经有心无力，总是寄托着那些茅山老道给他炼丹以求长生，几位皇子也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太子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你出生国公府，身后乃是武将撑腰，这个时候科考……”成如堇顿了顿，“你觉得成算几何啊？”
宋南清心里咯噔一声：“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宋二公子，尽人事，听天命，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有结果的，时机是非常重要的！”成如堇笑了笑，“你是个很骄傲的人，我不希望有一日看到一个颓废自弃的宋南清！”
宋南清看着面前的成如堇，沉默了很久，忽然一下子凑到她面前：“成如堇，你怎么知道，我努力，一定没结果呢？”
“因为，你是国公府的公子，你注定要驰骋沙场的！”成如堇微微后仰，试图离他远一些，“做文官，也未必就是好事啊！”
宋南清盯着成如堇看了很久，然后忽然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去劝你大哥哥，反倒来跟我说这番话？”
“我大哥未来必然是要袭爵的，他如今考功名不过是为了更加的名正言顺些罢了，再说了，他性子沉稳，并不像你那么骄傲，纵然失败了，他也能重整旗鼓！”成如堇抬眼，直视宋南清的眼睛。
宋南清越靠越近，成如堇的腰也越来越弯，终于，她有点受不了了，伸出手抵住他的胸口：“朋友，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啊，你就不担心自己有口臭吗？”
宋南清愣了一下，赶紧回头捂着嘴吹气，闻自己的口臭，确定没有以后才回过头来：“胡说八道，我每日都漱口，怎么会有口臭！”
趁着宋南清回头闻口臭的功夫，成如堇很适当的退后了一些距离：“有没有口臭这件事，自己是闻不出来的，得让旁人闻一闻才知道的！”
宋南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赶紧回头找半夏。
半夏早就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悄无声息的退远，然后装作听不到的样子。
成如堇憋着笑，转身离开。
赵昱儒已经套好了马，一回头就看到成如堇笑眯眯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宋南清则在不远处拉着半夏一直对着他的脸呼气。
“他们两个又在那里闹什么？”赵昱儒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我骗宋南清，说他有口臭，他就想让半夏闻闻！”成如堇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昱儒愣了愣，然后就看到宋南清张着一张大嘴，都快把半夏的头吞进去了，直接笑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戳了一下成如堇的脑门：“你呀！”
出发的时候，赵昱儒催促着让成如堇上马车：“快些上车，我们赶着太阳落山前到驿站，这个天瞧着就是要下雪的样子！”
成如堇应了一声，上车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看起来就很灰暗的林子。
正巧宋南清经过，然后顺着成如堇的目光看了一眼林子：“怎么了？”
成如堇顿了顿，见身边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便说道：“我总觉得，那个林子里头，有人盯着我们！”
宋南清微微挑眉：“哦，你也觉得？”
“你们早就知道了？”成如堇愣住了。
“我跟你大哥毕竟是从小学骑射长大的，后头林子里的古怪早就看出来了，那个驿站可不是在两里地外，而是在十里地外，你大哥是故意让青芜那么说的，只是为了避免下人恐慌罢了！”宋南清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
“是杀手？强盗？还是什么？”成如堇的心微微提起。
“多半是山贼！”宋南清冷声说道，“这附近早些年便时常有山贼出没，每年开春，朝廷都会派兵镇压，但是一到冬天，这边就不好打了，山贼也就会趁机打劫经过的镖局和商户！”
“这么大的雪，杀了人往雪地里一丢，夜里头再下一场雪，还能找到什么，等被人发现，骨头都要烂了！”成如堇忍不住皱眉。
宋南清笑着拍了一下成如堇的头：“小妮子别怕，我跟你哥哥都是打仗的好手，这些人若是真的不长眼来找麻烦，就顺道带他们回汴京，说不定还能换些赏银呢！”
“可别想这些了，平平安安的回去过年才是要紧事！”成如堇赶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