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真是奇怪。”
白露捧着个红木匣子入内，圆圆的脸上满是疑惑,迎上长鱼姣的目光，白露努了努嘴，
“小主，这是何贵人留下的，把这匣子往奴婢怀里一塞，就急匆匆走了。”
过门不入，倒是奇了。
长鱼姣不知道在她到景平苑前，何贵人被嫣荣华压着灌了一整盏滚烫的热水，烫伤了喉咙说不了话，还以为何贵人会在晋位后，寻她一叙。
示意白露将匣子打开，里头竟是一串沉香手串。
品香，点茶，插花，挂画被称为四般雅事。
尤其品香，在朝瑾这样一位闻香识美人的风流帝王身上，喜好尤为突出。
“奴婢听说，皇上惯爱小叶紫檀的手串，沉香，似是从未见过。”
绿意在一旁当先开口，长鱼姣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看得绿意腼腆的弯了唇。
长鱼姣却在片刻后又看向了小满，
“小满可曾听说，皇上喜好沉香？”
小满大大咧咧的性子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笑着摇头，
“小主，绿意比我细心，她说的没错，没听说过皇上喜欢沉香或是喜欢把玩沉香手串的。”
白露的视线在小满绿意身上扫了一眼，极快掠过。
长鱼姣伸手将沉香手串从匣子中取出。
大多人把玩沉香手串都是为了闻香。
沉香香味悠长醇厚，多是性子沉稳之人爱用。
朝瑾年岁不轻，为人却恣意随性，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风流人物，甘甜馥郁的龙涎香便十分符合他的性情。
且世间独他一人可用。
在此情况下，沉香不该受他喜爱。
既然不是朝瑾喜欢的，何贵人又为何要送沉香手串来？
“小主。”
绿意在长鱼姣的沉思中，上前一步，再度开口。
这一次，长鱼姣没再将目光从绿意身上移开，只是清冷的眸色落在她的面上，轻嗯了声示意她继续。
第一次被这样长久的注视，绿意竟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意，
“回小主，宫中爱用沉香之人不在少数，但奴婢曾听说，淑妃娘娘宫中，曾有许久熏着沉香入眠，偏偏，娘娘不喜沉香。”
“不喜欢沉香却要熏沉香入眠？好生奇怪。”
白露跟着长鱼姣一道入宫，于宫中事知道的比绿意小满都少，听了这话忍不住惊奇道。
长鱼姣也生出几分好奇，清凌凌的眼眸褪去一贯的冷淡，琥珀色的瞳仁恰到好处的流露天真。
注视着绿意，不偏不倚，不曾往小满身上投去一眼，专心的等着绿意的下文。
被这样的目光专注的看着，绿意脸上腼腆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是令人生奇，就连皇上都为此特意留在淑妃娘娘宫中数日，只为了看淑妃娘娘是否真得熏着沉香入眠。”
顿了顿，绿意又补充了一句，
“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淑妃娘娘尚还是慧贵姬。”
正二品贵姬，其上有妃，夫人，再上才是正一品淑妃。
世人都将目光落在宠冠后宫的明贵妃身上，倒是忽略了，真算起来，淑妃，也是越级晋位。
且她不温不火，长鱼姣偶然听闻淑妃，多少温柔和善，诸如此类正面的评价。
比起明贵妃，淑妃的风评显然好上太多。
“我记得，小公主是养在，慧婕妤膝下？”
长鱼姣突然发现古怪的地方，难不成在这宫中，封号也能继承？
“小主有所不知，慧婕妤正是淑妃娘娘的庶妹，淑妃娘娘晋位时，上一届秀女正好入宫，皇上听说此事，就说，妹承姊业，当时就封了慧婕妤为慧美人呢！”
噗嗤一声，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长鱼姣没想到朝瑾这样有意思呢共事一夫的庶妹，将本属于淑妃的封号给她不算，还要添一句，妹承姊业，忒恶心了人。
只怕得了封号的慧婕妤也不见得多欢喜。
绿意神情冷了几分，看向将小主目光重新夺走的小满，她说的事，她也知晓。
分明是她在跟小主回禀，她又多嘴什么？
白露碰了碰绿意的手背，圆圆的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
“绿意，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说说快说说！”
绿意顿了顿，旋即感激的对着白露一笑，又将笑颜转回面对长鱼姣。
在白露的示好和小满带来的危机感下，本该沉稳些斟酌出口之言的绿意登时也顾不上许多，只觉得不能错失白露给出的机会，她得说些小满不知道的事。
“小主，慧婕妤如今与舒贵嫔同住富宁宫。”
长鱼姣指尖微屈，白露打听的事多与明贵妃有关，其余后妃的弯弯绕绕她知之甚少。
贵嫔为从三品，婕妤为庶三品，都是能居一宫主位的两位娘娘，竟是同住一宫？
“谁居正殿？”
“舒贵嫔居正殿，慧婕妤居偏殿。”
这就有意思了，慧婕妤比舒贵嫔低了一级，可慧婕妤不是刚养了小公主？
为了小公主的颜面，也该将慧婕妤迁出富宁宫才对，怎么还会让她屈居在舒贵嫔之侧呢？
“绿意，你还知道什么？”
长鱼姣倒是没发现，朝瑾真给她送了个宝贝来，绿意明显比她想象中，知道的事情更多。
没让长鱼姣失望，绿意犹豫着，竟是重重跪了下去，膝盖磕地的声音震的小满心尖一颤。
“小主，奴婢，奴婢不敢再欺瞒小主，奴婢是使了银子才让白榆公公将奴婢从内务府领来携芳阁，奴婢从前伺候的是慎贵人。”
一个头狠狠磕下，绿意的身子都在发颤。
慎贵人，长鱼姣轻缓的念了一声。
也明白了绿意为何这般情态，又为何明明是个沉稳性子，却在短短几日内就被撩拨的沉不住气。
慎贵人位份不高，圣宠平平，但她曾经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在殿中将自己吊死。
据说，腹中是个成形了的男胎。
其中秘闻被掩藏的深，长鱼姣只能知道有这么个人，也知道当初伺候在慎贵人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被杖毙了。
绿意活了下来，又回到了内务府，还能藏的这样深，被白榆选中送到携芳阁来，不容小觑啊。
素白的指尖在桌上轻扣，一声响过一声，绿意在等着她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