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

窃书女子

首页 >> 归妹 >> 归妹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百世求仙洪荒:玄门大师兄不灭武尊长生大秦人在锦衣卫,开局加点祖传神功长风浩荡鏖邪六朝仙侠传攀仙路鹿鼎记:帝业从神龙岛开始
归妹 窃书女子 - 归妹全文阅读 - 归妹txt下载 - 归妹最新章节 - 好看的武侠修真小说

149第148章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白羽音溜出了妓院就去凉城府告密。一路上她小心翼翼,不住东张西望,生怕万山行的伙计还在跟踪,却猛听有人喝道:“霏雪,你做什么?”她惊得几乎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看时,发觉原来自己只顾着看后面,却没注意回避迎面而来的官轿,不巧冲撞了她父亲白少群的轿子。

“你大白天在街上丢了魂似的乱撞什么?”白少群训斥。

白羽音一向很少见到公务繁忙父亲,对他又敬又怕。被一喝问,伶牙俐齿全都不管用了,只低着头不说话。

“你跟我来!”白少群叫她一同上轿,吩咐启程回康王府去,然后才教训道:“我听说上次你外祖母动用家法,你才规矩起来。怎么才一会儿,又去胡闹?你今天进宫去请安了吗?”

白羽音点点头。

“果真?”白少群皱眉,“那你方才从哪里来?衣裙如此污秽,难道是在宫里弄的?怎么也没一个下人跟着你?你不要告诉为父,你在街上被人打劫了?”

白羽音咬着嘴唇,暗想,父亲既然是崇文殿大学士,自然也能管贩卖私盐的事情,只要他去和孙晋元说一声,还怕不抄查万山行吗?如今自己已经打草惊蛇,为免万山行的人转移货品,非得赶紧派兵包围他们不可!

当下答道:“启禀父亲大人,女儿不是胡闹。是偶然撞破贩卖私盐的黑心商贩,正要去凉城府报案。”

“私盐?”白少群惊讶,“休得胡说八道!你进宫请安,去哪里遇上卖私盐的?”

“女儿绝不敢说谎!”白羽音赌咒发誓,不过还是得现编几句自己如何去西瑶人的万山行替凤凰儿寻找土产,又如何不经意打破花瓶发现私盐。她指着裙子上闪闪发亮的盐粒,道:“父亲大人请看,这就是万山行里的盐!楚国的盐商都有朝廷派发的盐引,外邦之人不得卖盐。万山行乃是西瑶商铺,里面有这么多的盐,总不会是他们自己吃的吧?若不是贩了私盐到楚国来卖,就是打算把盐运回西瑶去。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非法的勾当。女儿所以要去举发他们!”

白少群皱眉沉吟:“竟有这种事?西瑶人真是胆大包天!”

见父亲也支持自己,白羽音的胆子大了起来:“可不是!那个铺子里有一个管事的女人,自称是西瑶太师的女儿,又说自己是凤凰儿的闺中密友。其实凤凰儿根本就不认识她。女儿上次在宫里见到这个女人。不知她用怎样花言巧语骗了那个洋和尚带她进宫。而她丈夫就在太子面前胡说什么‘金匣子’的事情。这些天太子对金匣子着了迷,女儿每次去东宫,他都捉着一群太监宫女玩告密游戏。”

“金匣子的事也和这万山行有关?”白少群讶异道,“西瑶人到底有何居心!”

“就是!不知他们玩什么鬼把戏!”白羽音附和道,“所以父亲大人应当赶紧让凉城府派兵把万山行给抄了!”

“官府要怎么做事,不用你指点!”白少群瞪了女儿一眼,“你给我乖乖回家去!”因一路亲自押送白羽音回到了康王府,又自向康王爷、康王妃请了晚安,然后才派人去见孙晋元。

白羽音等得万分心焦,不住到父亲的书房外转悠,想看看孙晋元有否回报。可是那一夜平静万分,他父亲伏案忙于公务,母亲兰寿郡主亲自在一旁磨墨添香。她烦躁之余,又想,倘若将来有一日自己和程亦风也能如此,该是多好的光景!最终,倦意侵袭着她,不得不回房歇息。

次日清早,白少群即到崇文殿去了。白羽音也不得不进宫探望凤凰儿,心里依然惦记着万山行的事情。看竣熙又兴冲冲地在东宫玩金匣子的游戏,她烦躁难安,只想早早觑个空儿,好溜出宫来。

——其实,东宫的金匣子游戏是珍、巧二位宫女想出来的主意。中秋那天,她二人向白羽音建议道:“太子殿下有两处要害,一是凤凰儿,一是皇后娘娘。白贵妃那贱人想以凤凰儿的事来要挟郡主,郡主要是和她在这件事上纠缠,只会被她牵制,永远疲于应付。不如反客为主,以攻为守——”二人提议,既然竣熙疑心病重,怀疑周围的人都在说假话,以至于想发动全国百姓齐来互相揭发,不如怂恿他在宫里试验一下。先玩一阵子金匣子游戏,然后在这游戏中告发白贵妃想要谋夺皇后之位。“至于怎么使太子相信,其实也不难——”珍儿道,“奴才们和太子做游戏时,一口咬定宝贝藏在了长春宫。届时去长春宫搜查,就栽赃白贵妃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娘娘。白贵妃之所以被囚禁宗人府十几年,就是因为行了巫术。加上太子早已厌恶她,必不会仔细追查。相反,白贵妃若想反咬一口,说奴才们谋害凤凰儿,太子可不一定相信——怎么说,奴才们也已经在太子身边伺候许多年了呢!”

得了白羽音的首肯,珍、巧二人就撺掇竣熙玩起金匣子的游戏。转眼,距离中秋已经近半个月了。未见她们有什么动静——奇怪的是,也不见长春宫那边来催问白羽音关于联络康王妃的事。这丑八怪的心里转的什么鬼主意?白羽音很是费解。是在担心竣熙对她有成见,所以不见得信她说的话,还是吃准了康王妃会受她威胁,所以在耐心地等待?

白羽音没耐心。巴不得一切早点儿结束。

这天竣熙叫宫女们藏的东西是凤凰儿的簪子——可巧,正是当初白羽音和竣熙在锦波阁同床共枕时留下的那支银山茶。那样白亮耀眼,在金色的秋阳里发出绚烂的光芒,奴才们都露出夸张的艳羡之色,个个状如小丑,以求搏得凤凰儿一笑。白羽音却眯缝着眼睛,想,自己那时候怎么会如此卖力地引诱竣熙?为什么面对毫无好感的人,她可以花招百出,且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旦遇到自己真心想得到的,便才思枯竭,事事不顺?不过,要得到一个人的心,需要绞尽脑汁吗?凤凰儿和竣熙是怎样得到了彼此的心?似乎是很平淡很自然——几乎有点儿莫名其妙?那程亦风和符雅呢?好像也是如此。不用刻意安排一场邂逅,不用钻研对方的喜好,不用假装高兴、假装生气、假装吃醋、假装不在乎……那样的生活是不是很开心?

才这样疑问,又立刻否定了这想法——竣熙和凤凰儿如胶似漆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争吵、哭泣、愧疚、小心翼翼,也许过不多久,两人就要彼此厌恶;程亦风和符雅统共也没有过几天扫雪烹茶吟诗作对的好日子,符雅如今像个尼姑,程亦风寄情于政务,恨不得即刻鞠躬尽瘁。由此看来,与人相交,还是需要花点儿心机,这是一种经营,和征战沙场,立身朝堂,以及做生意都是一个道理!

啊,做生意——万山行到底怎么样了呢?

这样乱糟糟转着心思的时候,珍儿悄悄挤到她的身边:“郡主——”

白羽音吓了一跳:“什么事?莫不是长春宫……”

“郡主别急。”珍儿道,“奴才是来告诉郡主一声。奴才们都安排好了。这两天就会治了长春宫的。今天要下手了,所以请郡主不要留在宫里,免得被牵连进去。”

“果真?”白羽音心情大好。待珍儿若无其事地走远了,她就立刻装出头重脚轻的样子,向竣熙和凤凰儿告罪,逃出了东宫来。

回去向康王妃汇报了宫里的情况,算是点了卯,她便急匆匆地溜出家门,去万山行看看情况。远远的还没到街口,已经被层层围观的人挡住。待她推推搡搡挤到跟前,只见凉城府的官兵把守着大门,还有一些衙役们正忙着把里面的货物一箱一箱搬出来。并未见到万山行的伙计们——白羽音想,他们应当是已经被逮捕了——只有张夫人五花大绑跌坐在一边嚎啕:“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白羽音见状,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故意挤出了人群,站在显眼的地方。张夫人嚎哭之时,自朦胧的泪眼中瞧见了她,即嘶吼一声,跳了起来:“你——是你陷害我!我哪里贩卖私盐了?你说——你说——”她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腿也被束住,只能并拢两脚僵尸一般跳跃着扑向白羽音。然而白羽音并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起冲突,猫一般灵巧地转身,又躲回人群里去了。听到身后官差怒喝:“你这泼妇!老实点儿!”跟着又惨叫:“哎哟,竟然敢咬大爷!看大爷不打掉你的牙!”

后面依稀有噼里啪啦掴人耳光的声音,白羽音边笑,边跑远了,并听不确切。她想去告诉程亦风这个好消息,可是不知程亦风此刻在哪里忙碌。唯有跑到程府碰碰运气。只见张至美拖着程家的门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老大哥,你一定要替我找程大人。否则我可没活路了!”

那门子年纪老迈,几乎被他拽得站不住,勉强劝道:“张公子,你这样求我也没用。程大人不在府中。至于他究竟在崇文殿、靖武殿还是兵部或者户部,我可不知道,怎么替你找?”

张至美又哭道:“那莫校尉在哪里?跟程大人一起吗?”

门子摇头:“莫校尉的母亲得了急病,昨天他和程大人告假,回家去了。”

“啊?那可如何是好?”张至美急得乱挠头,看架势,好像要把头发都拽光。白羽音暗笑:你就是把头发眉毛都拽光了,你那贪得无厌的夫人也没救啦!

“张贤弟!”忽然传来公孙天成的声音。老先生从街角转了出来,负着手,似乎散步经过这里。张至美立刻扑到他脚边,痛哭流涕地讲述自己的经历:“我们也不认识那个曾老板,不过是偶然在街上遇到的。夫人受托帮他管管账,他做什么生意,我夫妻二人哪里晓得?唉!公孙兄,你要是不帮小弟,小弟只能去跳忘忧川了!”

“张贤弟你先起来!”公孙天成双手扶起他,眉头紧锁,道,“不是做哥哥的要责备你,这也怪你太不小心。世上哪儿有似这般天上掉银子的便宜事?姓曾的卖珠宝、卖古玩、卖药材,卖什么都赚钱,显见着就是个烟幕,在背后做着不法的勾当呢!”

张至美哭丧着脸:“我早该多长个心眼儿!也许姓曾的知道他的铺子被官府盯上了,所以自己借口跑去鄂州,让我夫人来替他顶罪!啊,一定是!要不然,怎么他店里的伙计都跑光了,今天就只抓了我夫人呢?”

“这话又怎么说?”公孙天成问。

张至美便将曾万山去天冶城“赈灾”的计划说了一回,又讲到今天一清早,张夫人来到万山行,就被凉城府衙役抓了个正着,但是当时万山行里一个伙计也没有,库房也基本被搬空了,剩下些不值钱的古玩和药材。不过,的确发现古玩中藏有私盐。张夫人百口莫辩。

公孙天成一边听,一边拈须沉思,待张至美叙述完毕,老先生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天冶城……他去了天冶城……”

“张公子,”门子在一旁插嘴道,“既然你知道那个曾老板逃去了天冶城,你应该赶紧去凉城府,向孙大人交代。若是他们能及时赶到,将曾老板捉拿归案,这岂不算你夫妻二人将功赎罪?或许尊夫人也能洗脱罪名呢!”

“啊呀!”张至美一拍脑袋,“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公孙兄,你看这样可行么?”

“可行。”公孙天成道,“你快去凉城府。我也设法帮你联络程大人,看他是否有办法搭救尊夫人。”

“好,好!”张至美忙不迭去了。

公孙天成也和门子告别,到街口去雇了一辆小车。白羽音随后跟上,指望老先生知道程亦风今日在哪个衙门里办公。可是,一直出了城,来到水师白鹭营的营地,她才大失所望——公孙天成来见的是严八姐。

“此事只怕不是贩卖私盐这么简单。”公孙天成向严八姐略略说了事情的经过,“倘使一般私盐贩子,唯恐自己的生意被人注意,行事绝不会招摇。但是万山行一到京城就和数家老字号珠宝铺起了争执,哪怕是想用珠宝生意做掩护,也不用买空各家的珠宝,结下仇怨。这太不合理。”

严八姐沉吟道:“不错。以前我在运河上见识过不少私盐贩子,大多小心翼翼,避开官道,也不敢去官府严查的市镇买卖。这些西瑶人到京城天子脚下来做私盐生意,实在蹊跷。再说,西瑶人到楚国来贩卖私盐,这也说不通。楚国的私盐盐场早就被咱们自己的私盐贩子占领了。这些人若是从西瑶贩盐来楚国,那也太远了些。”

公孙天成点点头:“严大侠说的有理。不过老朽最担心是,若他们真的是西瑶人,那也还好。只怕他们是樾国来的。”

“樾国?”严八姐吃了一惊。躲在门外偷听的白羽音也被吓了一跳,不慎踢到了兵器架,发出巨大的声响。严八姐即喝道:“谁?”

白羽音自觉现身也无妨,因大大方方走出来,道:“是本郡主——公孙先生,你为什么说万山行是樾国来的?他们明明就是西瑶人呀!”

公孙天成笑了笑:“郡主怎么也对万山行起了兴趣?”

“那有怎样?”白羽音道,“这万山行的古怪,还是本郡主发现的呢!”当下把自己如何潜入库房,又如何从伙计手中逃脱的经历说了一回,少不得添油加醋,彰显惊险。

公孙天成拈着胡须:“如此说来,万山行还有一群身怀武功的伙计。虽然贩卖私盐是在刀口上赚钱,也需要护卫打手,不过,诚如严大侠所说,他们并不像是贩私盐的,尤其,姓曾的跑去了天冶城,而小莫又忽然走了……”

“这是什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话?”白羽音奇道,“姓曾的怎见得一定是去了天冶城?他在京城找好了背黑锅的,自己想要溜之大吉,怎会告诉人家他真正的去向?天冶城一定是他随便拿来骗人的。而小莫家里有人生病,又有和万山行有什么关系?”

“小莫是樾国细作。”公孙天成道,“虽然程大人一直不相信,但是老朽可以确定,此人绝非善类——严大侠还记得么?几个月前老朽安排你去抓捕樾国细作,你抓到了四个人,只有一个绰号‘青鹞’的落网。老朽坚信,应该就是小莫!”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严八姐问。

“严大侠捉到四个细作的时候,小莫正好也在附近。不过被他巧言掩饰过去了。”公孙天成道,“早先张至美夫妇从樾国来时,玉旈云送了一份礼物给程大人,后来程大人亦有回礼——乃是一部《论语》。不久前,玉旈云又把那《论语》劈成两半退回来。可巧送信回来的信差,正是当初送《论语》去的那一位。他对我道:‘老先生可真有面子。程大人的礼物被砍成两截儿退回来,老先生的礼物,人家却收下了呢!’我自然觉得很奇怪,因为我并没有送过礼物给玉旈云。便旁敲侧击地向信差打听,玉旈云留下了什么。那信差告诉我,他出发当日,小莫和张至美赶来住他,送了一幅红木小屏风给玉旈云,上面刻着《女孝经》。此后我问过张至美,他说确有此事,屏风是楚秀轩雕的。前天,我去到楚秀轩查探,他们却不承认做过这面屏风。到今天一早我再去,楚秀轩已经关门大吉了!”

倒真有些奇怪!白羽音想,又问:“那和天冶城、和万山行又有什么关系了?”

“天冶城现在是我楚国铸造新兵器的重镇,其所出产的重石,是冶炼新兵器所必需之物。”公孙天成道,“当日在西瑶,玉旈云也得到了《铸造秘要》,相信她吞并了郑国之后,就搜遍整个北方,要寻找重石。不过,我方在樾国的眼线并没有探听到任何关于樾军冶炼新兵器的消息。相信玉旈云还没有找到重石。这样看来,她很可能派遣细作到楚国来窃取重石。”

“先生的意思是,万山行在凉城闹出一场风波,只为声东击西?”严八姐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天冶城?”

公孙天成点点头:“尤其现在天江旱灾,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若我们在凉城追查私盐,只怕中了贼人的奸计。所以,老朽想请严大侠发动江湖上的朋友,到天冶城堵截曾万山,千万不能让樾寇的奸计得逞。”

“好!”严八姐答应,“左右我在水师中也没有什么要事,来去自由。我这就招集过去漕帮的弟兄们,到天冶城去。”当下又和公孙天成商量其中细节——矿石沉重,若是偷运,当走水路。漕帮帮众对楚国水网甚为熟悉,在水上盘查一定事半功倍。但是,万一贼人冒险从陆路运输,漕帮则有些鞭长莫及,须得联络丐帮的弟兄。只不过,自从哲霖把武林闹了个天翻地覆之后,丐帮正处于群龙无首之状,只恐难以胜任。

白羽音听他们谈话,百无聊赖,想:要搜捕曾万山并防止有人盗窃重石,何其简单?只要通知官府就可以办到。为何不这样做?是了,公孙天成也不过是猜测万山行的人是樾国细作,若惊动了官府,到头来却是一场误会,岂不给程亦风惹麻烦?哎,根本一切都是老先生猜想出来的,没影儿的事,何必如此认真?再说,玉旈云已经两次在程亦风手里吃了亏,看来程亦风就是这个女人的克星,她派再多的细作来,又能怎样?楚国天朝上国,岂会真的怕了区区北方贼寇?

于是,对眼前的讨论,她愈发失去了兴趣,便退出水师营地。看天色渐晚,即匆匆赶回康王府来。

在门前见到有访客的轿子。问了轿夫,知道是孙晋元来拜会康王爷和白少群。白羽音暗想,多半是和万山行有关了。且看他们怎么发落张夫人。因蹑手蹑脚来到王府的书房外,偷听动静。

只听一人道:“这是万山行里抄出来的户部官宝,这是户部里的——王爷请看,两者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朱砂的颜色有细微的差别。户部的朱砂略潮,所以颜色圆润,而万山行里的颜色更深,但是粗糙,显见是他们的朱砂比较干燥。”

这人是谁?白羽音觉得声音很是陌生。从窗口瞥了一眼,见是个穿着便装的青年,侧脸看来倒有些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这时便听康亲王道:“果然是茂陵细心,一般人怎会发现?”白羽音这才想起,此人是户部员外郎彭茂陵,去年恩科的探花郎,高中之后也到王府来过,似乎是康王爷和白少群一手栽培的人才。

“王爷过奖了。”彭茂陵道,“其实此事,孙大人功不可没。若非他先觉察蹊跷,也不会将官票送来户部。下官也便不会注意到官票有问题。”

孙晋元抓着机会,赶忙也给自己争功劳:“其实下官也没做什么,凑巧而已。昨天白大人告诉下官万山行可能贩卖私盐,下官连夜带兵把那里抄了。可奇怪的是,私盐几乎一点儿也没查到。想是他们手脚很快,全运走了。不过,帐房里留下一大堆户部官票。下官便想,一般商家做买卖,少有使用户部官票的,即便是特别偏爱户部官票,临危出逃时,怎么放着这么好带的官票不带,却带着现银逃走,实在奇怪。再说,下官一看这叠官票数目巨大,而且几乎都是今年印出来的——若然如此,岂不是户部一年所印的全部官票都到了万山行?下官想来想去,还是到户部来,结果彭大人就识破了贼人的把戏。”

“孙大人辛苦了!”白少群道,“那个西瑶妇人有何交代?”

孙晋元摇头:“也不知那个妇人是真的财迷心窍遭人利用,还是装傻——她对万山行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下官问她万山行为何有着许多户部官票,她只说是曾家祖传的规矩,铺子里不留现银。每天到了黄昏结账之时,就要把铺子里所有的现银兑换成银票。她替曾万山管账的这几天,都是只负责核对数目,现银由店铺的伙计拿出去兑换,再将官票交给她点算。所以,现银究竟拿到哪里去了,她根本不知道。”

“看来这些伙计不是拿去兑换,而是将现银藏了起来。”彭茂陵道,“之后再用他们早已印好了假官票,拿来交账。只怕他们平时和人买货,也全部用的是假官票。难怪他们初来京城时,敢买空各大珠宝铺,又断人货源。原来做的是无本生意!”

嘿!白羽音在外面也好生惊讶:伪造官票,那这罪名岂不比贩卖私盐要大得多?张家夫妇这次死罪难逃啦!

“也不知现在有多少假官票流出市面,”白少群道,“只怕很难全部找到。如今曾万山等人还逍遥法外,或许他们身上还有假官票——不,一定还有!他们既然能印,可见有印版。一日查不到印版的所在,他们便可继续印刷。实在危害无穷!”

“不错!”康亲王道,“所以眼下一方面要立刻彻查伪造印版的下落,另一方面要着手准备废止现行的户部官宝。”

“废止户部官宝?”孙晋元惊道,“那大家手中的官票岂不是成了废纸?只怕要引发一场大乱!”

“总比让贼人继续拿假官票发财要好吧?”康亲王道,“既然孙大人和彭大人都是此事的功臣,你们也不妨为自己打算一下。若是家中还有官票,三天之内都花了,或者兑换成现银。之后,就上报户部尚书,并奏报皇上和太子,下令废止官票。”

“花光?”孙晋元大概家中有不少官票,一时之间不知要买什么才好。

“你去买田买宅子买古玩。”康亲王道,“随便买什么都好。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如果一传十十传百,造成挤兑,那可难以收拾。”

“是。”孙晋元别无他法,只有答应。而彭茂陵则表示在伪造官票一案公开之前,他会秘密着手查探印版之事。就眼下看来,他觉得张至美甚为可疑:“此人当日来到户部,自称是程亦风程大人的至交好友。后来经臧天任臧大人考核,勉强给他一个书记的职位。听他的同僚说,他醉心戏文,常常在当值的时候没了踪影——谁知他是真的溜去看戏了,还是去偷取官票印版了?万山行一到京城,张至美夫妻就和人家交往甚密。二人近来又买了大宅子,可见从假官票中得了不少好处。只怕是他和万山行里应外合,伪造官票。”

康亲王、白少群和孙晋元都点头表示赞同。康亲王道:“此人真的是程亦风的至交?我听说他中举之后送了程亦风好多礼物,全被退了回去。”

“应该只是他自称而已。”彭茂陵道,“程大人最恨裙带关系,即便真的有至交好友,也不会替人谋取一官半职。杀鹿帮的那群山贼都是在大清河立下战功,才成为朝廷的武将。而之前那个武功高强的严八姐,虽然投入水师,却只不过在水师有一日三餐而已,没有官衔,没有薪俸。这平白冒出来的张至美,竟然打着程大人的旗号来索要官职,可见,根本不了解程大人的脾性。”

“的确如此。”白少群道,“不过,他既然打着程大人的旗号,又是臧大人安排在户部的,万一出了事,这两位两人难免要受到牵连。”

啊呀,这还了得?白羽音暗叫糟糕,她得早点儿告诉程亦风才行!当下离开书房,打算溜出家门。

只是,还未及靠近自己惯常出入的后门,忽听丫鬟叫道:“郡主,您可回来了!王妃和兰寿郡主四处找您!”

又是什么事?白羽音不耐烦,却又不得不随着丫鬟先来敷衍母亲和外祖母。待进了康王妃所住的萱瑞堂,她不由大吃一惊——上首坐的那个满头银发的妇人不正是白贵妃吗?她怎么出宫来了?珍、巧二人不是今天要去栽赃她吗?一时怔住。

“霏雪,你过来!”康王府冷冷命令,“快给贵妃娘娘请安!”

“不用了。”白贵妃道,“我出了宫来,就不是贵妃。怎么敢让郡主多礼?再说,我回不回得去宫里,做不做得逞贵妃,还要看王妃的意思呢!”

这是什么意思?白羽音一头雾水,走到母亲的身边。兰寿郡主便小声道:“你这孩子,怎敢如此胆大妄为?中秋那天贵妃娘娘同你说了什么,你竟敢隐瞒不报?你以为自己有多少见识,胡乱支使奴才们去做什么了?”

“我……”白羽音不知自己和珍、巧二宫女的计划怎么会暴露了。

“不用难为她。”白贵妃道,“年轻人总是想自己闯一闯,也难免自以为是。若是不吃几次亏,怎么能长见识、添本领?霏雪郡主是有福气的,有康王府做后盾,现在稍稍吃点儿苦头,将来便可以统领后宫母仪天下。换做别的姑娘,只怕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哪儿还能吃一堑长一智呢?”

白羽音还是既惊讶又迷糊,瞪着白贵妃,想叫她解释清楚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康王府。白贵妃却只是笑嘻嘻地喝茶,偏偏不理会她。最终康王妃发话道:“你还在那里奇怪吗?贵妃娘娘叫你带个信给我,你却自作主张,阳奉阴违。不过贵妃娘娘也料到你只有这点儿斤两,所以早做打算,扮成老宫人,出了宫来。”

“你……你料到我要做什么?”白羽音忍不住冲口问道。

白贵妃笑了,道:“虽然不能全中,不过,也猜得差不多——郡主不想帮我牵线搭桥,却和东宫那几个奴才合计着要除掉我,是也不是?那个‘金匣子告密’的游戏,大概就是你们弄出来的。打算先玩几轮,之后出其不意去告我一状。太子有两处致命弱点,一是凤凰儿,一是皇后。说我谋害凤凰儿,自然无人相信,说我谋害皇后,太子一定第一个相信。所以你们想用金匣子栽赃我谋害皇后,是不是?”

白羽音咬着嘴唇:可恶,竟被这贱人全部道破!

白贵妃还微笑着说下去:“其实,郡主想的计策已经十分高明了。只是不巧遇上了我这个在宗人府关了许多年的冤鬼。二十多年来,皇后为了保住她自己的位子,和多少人争斗过?被她斗垮了的人里不乏大有手段者。只不过,成王败寇,这些人若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到宗人府来和我作伴,成了我的前辈、后辈。所以对于害人的计策,只怕还没有什么人比我听得更多呢!我在宗人府穷极无聊,就是研究这些害人的计策,其中有何可取之处,又有何破绽,别人如此害我,我要怎么应对,别人出了纰漏,我要如何反击……呵呵,久而久之,自然摸索出许多门道来。可惜这些门道难登大雅之态,否则我也要著书立说,传于后世。”

这老妖婆!白羽音恨得牙痒痒的。

“小孩子不懂事。”康王妃道,“贵妃娘娘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白贵妃道:“怎么会呢?无论我能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太子是我亲生,霏雪郡主日后就是我的媳妇。我虽然是宫女出身,不过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后宫不干政,但是皇后的外家却一定要成为皇上的忠诚后盾。选凤凰儿做太子的正宫,还是选霏雪郡主,其高下不是显而易见吗?”

康王妃笑容淡然,并不需要白贵妃来诉说康王府的好处——康王府的势力是人尽皆知的,否则白贵妃何至于来到此处?“贵妃娘娘也喜欢我家霏雪,那就再好不过了。”康王妃道,“霏雪,你还不来和贵妃娘娘交代清楚,你都在宫里搞了些什么名堂?”

“也……没什么名堂……”白羽音支吾,暗想,白贵妃出了宫来又能怎样?无非是珍儿她们栽赃的时候这贱人不在宫中而已。捉到她诅咒皇后的证据,到时候给她安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又如何?

“王妃别呵斥小孩子。”白贵妃道,“郡主是金枝玉叶,吓不得。要交代,还是应该我这个奴才出身的人来交代——都交代习惯了呢!我知道郡主想栽赃我,于是就扮成个老宫人出了宫来。另外还留了一封信给太子,里面写道,我这个做娘的为了让他开心不惜从宫廷消失,此外,当然也提到蓼汀苑火灾的真相——若是我在长春宫里被你们抓住,再来揭发蓼汀苑火灾,未免有抱负之嫌,难以使人相信;但是我既然出走宫廷,这又另当别论了,是不是?旁观者应该想到,我其实早已知道事实真相,不过是为了避免后宫再掀波澜,宁可自己放弃荣华富贵、骨肉亲情,也要隐藏住这个秘密……呵呵,别看我到长春宫不久,借着那福寿膏,我还着实收服了一批奴才。只要有人找我长春宫的麻烦,这封信立刻就会送到太子的手里。若是没有人找麻烦,那自然是天下太平。算算,我出宫来也已经有好些天了,东宫那里不见有什么动静。不知是郡主尚未准备好,还是很沉得住气,在等待最好的时机?我却有点儿等不下去了——贵妃从宫里失踪,奴才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一旦叫外人发现我不见了,我那忠心的奴才,只有把那封信公诸于世。到时候,我自然回不了宫,一辈子要流落民间。郡主则……”

白羽音跳了起来:“你——你——好卑鄙!你——”

“霏雪!”康王妃喝道,“休得无礼!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交代吗?”

“我……”白羽音既生气,又着急,“珍儿和巧儿说,今天就会动手……”当下极不情愿却又十万火急地将珍、巧二宫女的计划说了一回。听得侍立一旁的张嬷嬷“扑通”跪倒:“老奴该死!老奴没调教好女儿,让她给主子惹麻烦了!”

“谁也不该死。”康王妃冷冷道,“眼下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贵妃娘娘,情况紧急,容臣妇等送您回宫,再做计较,如何?”

白贵妃轻轻一笑:“自然,这可真是刻不容缓呢!不过,我也想问王妃一件事,请王妃先回答了我,咱们再启程不迟。”

“是何事?”康王妃冷着脸。

“康王爷执掌宗人府多年,宗室有任何秘闻丑闻,只怕都逃不出王爷的法眼。”白贵妃道,“我想知道当今皇后那不可见人的秘密。”

康王妃挑了挑眉毛:“怎么?贵妃娘娘是想找理由要求废后?只怕行不通吧。芒种节那天,皇上不是说了么?皇后这么些年来做的事情,他心里都清楚得很呢!只是一直不想废掉皇后——就连那天韩国夫人遇害的真相被揭穿,皇上还是念及旧情,既往不咎。此刻娘娘去翻出多少旧账来,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那些旧帐当然是没有用处。”白贵妃道,“我只是想知道——皇后和符雅是什么关系。”

康王妃一愣:“娘娘为何这样问?”

白贵妃道:“说来也巧,那天霏雪郡主被皇后陷害关在宗人府大牢,符雅这个傻姑娘竟然用自己和她调包,把她救了出去。当时我就在符雅的隔壁。她好像病得不轻,满口胡言乱语,一时说‘娘娘’如何如何,一时大叫‘撒谎,我是爹娘亲生’,一时又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你放过我吧’。等等。我当时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只有一点肯定,就是这个姑娘并不是已故礼部符侍郎的女儿,她的父母另有其人,还跟她颇有些恩怨纠缠——后来不久,符雅就被人救走了,然后就发生了芒种节那一场变乱。符雅先调换皇后的解药,几乎置她与死地,之后又挺身认罪,但求一死,再然后,她竟然拒绝了和程亦风的婚事,甘心幽居在坤宁宫照顾皇后……这使我不得不怀疑,符雅的亲生母亲就是皇后。康王妃,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这也太离谱了吧!白羽音惊愕,白贵妃莫不是宗人府关久了,成天胡思乱想?符雅怎么可能是皇后的女儿?难道皇后有私生女?真这样,按符雅的年纪算,岂不是皇后还没有承幸,就已经生了符雅?这可荒诞至极!

她望望康王妃,想看看外祖母怎样打发这个疯女人。不料,康王妃却眯起了眼睛,自狭小的缝隙中发出冷冷的光芒:“贵妃娘娘看人的本领可实在是高强。不错,符雅就是皇后的私生女。只不过,她的生父早已经过世,你想给皇后栽个通奸的罪名,只怕不行。”

“哦?那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白贵妃皱眉,但却分明是在笑的,“废皇后,哪儿需要通奸那么大的罪名?德行有亏,便足够了。不知王妃对皇后私生女之事到底知道多少?”

看她这架势,倘若康王妃不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她决不回到宫里去。不知这时长春宫那边情形如何?白羽音焦急而又好奇地望了望康王妃。后者狠狠抿了抿嘴,道:“此事从头至尾,我和王爷都晓得。”因将当日在坤宁宫对皇后和符雅说的话又讲了一遍,且取出玉佩为证。

白羽音瞪眼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竟然是真的!不过回头想想,当日她在坤宁宫偷听,被皇后抓了个正着,本以为一定会被治罪,谁知第二天康王妃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就把事情化解了。可见康王妃手里抓着皇后极为致命的把柄。只是,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和符雅有关!依然觉得荒唐!

白贵妃接过玉佩来,把玩着,收到了怀中:“好嘛,将来就请康王爷和康王妃设法用这件往事废了皇后吧。如若不然,只怕你们当年知情不报,让这样一个行为不检的女人把持后宫,皇上也会追讨旧账呢——仔细想想,如果当初康王爷举发静宜侯的小女儿和侍卫私通,她根本就可能回到皇太后的身边,也就不会有机会接近当今圣上,又怎么会因妒生恨,杀了韩国夫人?唉,我想,皇上芒种节那天不肯追究皇后,是因为他觉得韩国夫人的事,自己多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如今看来,康王爷才是罪魁祸首!”

康王妃面无表情:“既然贵妃娘娘连我们老夫妻的把柄都抓住了,我们岂能不帮你?请问娘娘现在要回宫去吗?鱼死网破,总不是娘娘想要的结局吧?”

白贵妃笑道:“鱼死网破有什么好?若是我想同归于尽,何必今日还到康王府来?这就回宫去——我是假扮宫人出来的,只怕再回去有些困难。烦劳霏雪郡主进宫一趟,让我扮成仆妇,也好掩人耳目。”

白羽音这时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段,可是蓼汀苑火灾的真相又决不能被揭发,只能咬牙切齿地整理衣衫,乘车进宫去。谎称白天在东宫丢了母亲所赐的簪子,特地回来寻找。那时,众奴才们正依次往金匣子里投告密信。玩兴正高的竣熙甚至招呼她:“霏雪郡主,不然你也来猜一猜那簪子在哪里——要是猜到了,我就把簪子还给你!”

要死了,白羽音想,这要叫奴才们听出破绽来。不过四下里看看,没人注意到竣熙的措辞。她就笑着推辞道:“不必了,我还是办完了正经事回府去要紧。”边说,边四下里寻找珍、巧二位宫女的下落。

还是同来的张嬷嬷眼尖,立刻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指给白羽音看。白羽音连忙上前去,所幸珍、巧儿人都还未将告密书投入金匣子内。二人一听她的来意,即刻将宫女双儿也喊来,让她放弃今夜的行动。

“长春宫的贱人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三个宫女不平道,“王妃怎能甘心受她要挟?”

“你们三个还敢说?”张嬷嬷训斥,“若不是你们自作主张,撺掇着郡主瞒骗王妃,怎么会让那贱人有机可乘?”

珍儿咬着嘴唇:“总之,我们决不会放过她。这仇不报,她以为咱们都好欺负!”

“你们几个省省吧!”张嬷嬷道,“自己不够道行,就胡乱行事,还嫌惹的麻烦不够?放心,王妃决不会受她摆布,时机成熟,自会收拾她。你们几个安守本分,规行矩步,不要再被人抓到把柄才是!”

“是。”三个宫女都悻悻的。

张嬷嬷就帮白羽音做完后半折戏,假装找到了簪子,千恩万谢地退出了东宫来。又到长春宫和白贵妃“问安”,见白发妇人悠闲地坐在榻上,一副天下人都该被她玩弄的表情。“郡主明天再进宫来玩。”白贵妃笑道,“常常到我这里来坐坐,我一个人也挺寂寞的。咱们又不是外人。”

哼,白羽音想,看你还能笑多久!

愤愤走出来,在漆黑的步道上伫立了片刻,两旁的灯笼好像浮在黑色海洋上,动荡不安。远处是坤宁宫,可以望见飞檐下的宫灯——不知符雅在哪里?这女人,当初听她引经据典,还以为她变成了女菩萨,要以德报怨去服侍皇后,结果,她是毒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后再来赎罪——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母女俩都不是好人!不知程亦风知道她的身世吗?

“郡主,该回去了。”张嬷嬷提醒。

“恩!”白羽音应了一声,不甚耐烦,迈开步子,却不是往出宫的方向,而是朝着坤宁宫。

“郡主——郡主——”张嬷嬷跟后叫着。白羽音却是不听。脚步飞快,转眼已到了坤宁宫门前。那时夜色已深,宫门下了钥,紧紧的关闭着。白羽音轻身越过宫墙去,便进入一片死寂。

自皇后陷入昏迷,她还没有来过这里。未想到原本端庄肃穆让人又敬又怕的坤宁宫竟然能变得像坟墓一般。太监宫女全不知躲在何处,宫殿和庭院被一种阴森的死气所充满,让人不禁想:皇后坐镇后宫二十余年,不知击败了多少对手,又殃及了几多无辜,这些人的灵魂不死,在坤宁宫飘荡,等待着报仇的那一天。

白羽音不由打了个寒噤。状着胆子朝里面走,穿过了大殿,来到皇后起居的寝殿暖阁,才稍稍感觉有点儿暖意,见灯光跳动,把人影从里间投射到外面来,硕大无朋。这是一个捧着书的女人的身影。接着,白羽音就听到符雅的声音:“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凡他所作的,尽都顺利。恶人并不是这样,乃像糠秕被风吹散。因此当审判的时候,恶人必站立不住,罪人在义人的会中,也是如此……”

这疯女人又在念经了!白羽音想,一个人做了亏心事,甭管是佛祖还是阎罗王,那里早就记上了一本账,岂是念几句经就能了结的?不过,仔细体味符雅念的那几句,又让她心中畅快——白贵妃自以为集天下阴谋诡计之大成,总有一天也要如糠秕被吹散,就好像皇后叱咤一时,还不是落得现在这个生不如死的下场?如果她有私生女的事被揭发出来,一朝被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稍稍朝门里探了探头,便见到皇后靠在躺椅上。乍一瞧,眼睛是睁开的,正盯着门口的方向,把她吓了一跳,仔细再看,才发觉皇后的眼珠动也不动,活像是死不瞑目的样子。白羽音抚了抚胸口,暗叹:好个恶毒的女人,都动弹不得了,还要吓唬人。

符雅坐在一边,喁喁地读着她的经文。她穿着和普通宫女一样的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连簪子也没有一根。面上自然粉黛不施。只是较上次在乾清宫见到时气色好了许多。神态看来也十分淡定悠闲。这使白羽音略略有些惊讶:她和皇后这么多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此刻乃是以一个赎罪者的身份在坤宁宫自我囚禁自我惩罚,为什么却能这样恬淡平静?

接着,她又有些生气:程亦风有多么辛苦,多么难过,符雅不知道么?还是故意不理会?这个女人为求自己心安,其他什么都不顾了。果然不愧是皇后的女儿!

好吧,你不要程亦风了,我要!白羽音心道,我去把你这见不得人的身世告诉他,让他知道你是个弑母的恶魔!从此以后,由我陪在他的身边,帮他排忧解难。他终有忘了你的那一天!

此时,传来二更鼓响。符雅俯身对皇后道:“娘娘,该休息了。”又朝外面唤当值的宫女一起来伺候皇后更衣就寝。白羽音听到宫女的脚步声近了,连忙扑出窗外,趁着夜色,跃出坤宁宫。

张嬷嬷正在外面等得焦急,见她回来,问长问短。白羽音没耐心回答,迈步朝宫外走。张嬷嬷怕她又造次,少不得牢牢地看住,几乎是把她押送出了贞睿门。

马车辘辘地驶回康王府。一路上,张嬷嬷唠唠叨叨地叮嘱在宫里应当小心谨慎,不可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白羽音却只是想着自己在坤宁宫所定下的决心:找个什么机会去把符雅的身世告诉程亦风?不能显得太刻意,否则只怕适得其反……她得好好筹划筹划。这事还急不来!

掀开车帘来透透气,看见外面有好些家丁模样的人正忙着搬运箱子。从京城著名的药材铺里捧出一捆一捆的人参。掌柜的在一边哈腰招呼:“孙大人忽然要买这么多人参灵芝,不知有何用处?”

呵,原来是孙晋元等不及出来花钱了!白羽音想,不知他家里到底有多少户部官宝?这贪官!

又往前行了不多远,经过一间银号的门前,看到不知谁家的家丁正连夜把一整箱银子搬上车。有十来人守卫,看来数目巨大。

白羽音不禁暗暗嗤笑:是孙晋元?是彭茂陵?还是他们的亲朋好友?虽然康亲王再三叮嘱,要大家不可走漏风声,只怕孙、彭二人,甚至白少群和康亲王自己,难免要警告亲朋好友,让他们早早把户部官票花出去。

三天之内,京城不知要卖出多少珠宝古玩田地房产?只怕银号的现银也要被兑换殆尽!真是一场闹剧呢!白羽音想——程亦风一定不慌不忙,因为他是个清官,家里只怕连一张户部官宝都没有!

愈加觉得自己选对了爱人,心里甜丝丝地,回府后,做了一夜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下国庆福利算是送足了吧?

我要去修改一篇论文了……修改完了再填坑……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不灭武尊都市修真之闲鱼想躺平携千亿物资空间重生,她被七个哥哥团宠了法眼:明王重生之都市仙尊(都市仙尊)四合院秦淮茹给傻柱生下三胞胎通史演义开局先怂一百年我的九尾狐老师即使被封印我依旧无敌北境拥兵四百万,母亲让我叫太后苟在大唐偷摸修仙厉总,夫人不想复婚还偷偷生崽了和顶流影帝结婚后花舞艳天下王爷影响了我的拔剑速度天龙:开局收萧峰当义子诡秘:悖论途径仙君重生三追傲娇妻
经典收藏我的仙女未婚妻最强暴君开局召唤张三丰剑动江湖天龙八部之星宿大师虎啸九天记人在综武,肆意江湖带着火影技能去修仙修真之重生驭兽师大仙娇姬凰尊狂妻:凤家小七要翻天!修仙直播天团春风裁武当山宋青书这个上神有点野天龙:开局收萧峰当义子诸天武道路封天妖尊诸天古武洪荒:玄门大师兄攀仙路
最近更新穿越射雕,成了穆念慈葬剑综影视:万人迷美人的修罗场日常神雕:我有娇师名黄蓉综武之锦衣卫小旗江湖桃花开好师妹等等我马上就来影视快穿合集绝世龙神:七个师姐又美又飒江湖梦犹在莲花楼地狱之花如何攻略佛前青莲医武至尊:女总裁们哭着求我别放手快穿之重启我的人生剑啸九华:少年的江湖传说十八武器:山河水龙吟我在异界有座镖局浮生记之轮回真经武侠情缘:从盘点花贼开始武侠:我的十大贴身高手剑将至,斩业长明我还在练武,怎么女儿就成仙了
归妹 窃书女子 - 归妹txt下载 - 归妹最新章节 - 归妹全文阅读 - 好看的武侠修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