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旺角终章 I
是夜，弯月，有月无星，万里无云。
一张三米长，两米宽的黑色长台，静静地矗在房间中央。
轰一声，一道刺眼的红火，在长台前的大烧炉里燃起，一瞬间便蒸腾了室内的水汽。
宽大整洁的房间里，此刻只有鲜暗的红色。
足够怪异的氛围。
啪！一个光亮的屁股映入眼帘。
一具光白的肉体，被甩到长台上，脸向下，屁股向上。
仔细一看，是一条人尸，其被洗得一干二净，污垢全无。
眼前被一道银光一晃。
两把‘十八子’切骨菜刀，猛然而下。
卟一声。
干脆利落，刀锋落在黑色长台上，这竟是一块大砧板。
干净的肉尸，一分为三。
下决，上决，头。
断裂后才发觉，尸体内部已被掏空内脏，很整洁的一身皮肉。
头颅被抛进烈火中，瞬间燃起。
两个大钩将上决和下决勾了起来，挂在烧炉上方。
火气环绕，缓慢转动，逐渐发红。
周围，慢慢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异香。
……
白天，警司办公室。
“小刘啊，你这样不行啊。”司徒小胡子喝了一口咖啡，语种深长地说道。
“是的，长官，请指示。”cId的刘SIR笔直地站在，等待着眼前上司的训示。
“你看，又来两份了。”司徒将两份报告丢了过去。
刘SIR低头阅读，脸色顿的一变：
“又有……又有两宗？而且，还是同时间发生的？”
那些法医学上无法解释的死尸又多了两具。
他的嘴唇有些微颤：
“司徒SIR，这种……按习惯来说，不是都直接上报结案的吗？”
司徒摇了摇头：
“这次不行，上头有命令了。”他顿了顿，张口就一句瞎话：“这次，要派人去查，无论源头是什么，都去查。”
“明……明白。”
刘SIR见上司没有抬头，敬了一个礼后，就打算离开。
“慢着。”司徒说道，“之前你是不是说，有一个编号是pc-的，查得很积极啊？”
刘SIR一愕，没想到上司对这么小的事能这么上心：
“是……好像是个，胆子比较肥的年轻人。”
“现在人呢？”司徒竟然抬起头来。
“具体……具体不知道，还在四处转吧，司徒SIR，怎么了？”
司徒想了想，说道：
“伱，以你自己的名义，下个命令下去，让他继续查，他要什么，就给他配合。”他顿了顿，“保密层级，就到你这层，懂么？”
“好……”
……
太阳已经照顶，空气有些闷热。
隆正桐抛着那个粉红色的发卡，漫步在街边。
就像一个寻常的巡警那样巡逻。
只是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思绪明显是在天马行空：
两个……破咒……黄大仙符
不是很困难的须臾域，很直观的线索，把这里的世界线推动下去，就可以走了，但还是，有些卡……
零零零零。
“喂。”
“pc-么？”刘SIR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
“昨晚……顺利吗？”刘SIR问道。
“谈不上顺利，确实，是有诡的。”隆正桐单刀直接，也不在乎人家信不信，当不当他精神病看。
那边显然沉默了片刻，说道：
“今日，又来两单了。”
隆正桐没有回话。
“一单，老地方，福寿大厦附近，死伤判定，大量的风筝线割伤。”刘SIR翻动了一下手上的报告，“另一单，街心公园，死伤判定：不明绿色霉菌，五百种毒素。”
隆正桐沉吟着想道：
风筝线，绿霉菌……跟肥佬熊的死法，被分开在了两个地方？
片刻，他问道：
“刘SIR找我什么事？”
“小子，你走大运了。”刘SIR顿了一下，“老实说，我跟我们上司强烈推荐了你，现在啊，考验来了，过了这关，连升三级，绝无问题！”
“哦，什么考验？”隆正桐问道。
“这档类似的事件，连续发生了近半个月了，累积的人数，可能超过二十个人了，上头注意到了，希望我们治安局，能够制止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什么叫制止这种情况？”
刘SIR嗯了一声，语重深长地说道：“这就是我们重案组里的黑话了，意思就是，除了不‘故意’杀市民，没有任何底线地去阻止这次事件的持续发酵。”
隆正桐问道：“这是底线不底线的问题吗？你有什么建议手段吗？”
“哦。”刘SIR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那要是容易的话，怎么考验你的本事。”
隆正桐想了片刻，也没纠缠下去，问道：
“帮我查一下，半个月前死去，福寿大厦十楼d的那个女人的资料。”
“好，立马发你邮箱。”
【张洁】
【须臾域源头物件锁定，概率97.6%。】
心理医生诊断记录，重度抑郁型精神病，迷幻药成瘾者，多次进局记录。
低学历，无固定工作，纳税记录不足。
都是些很普通，几乎不需要佐证就能猜得到的资料。
但此时，隆正桐的脸色突变，万分严峻。
这女人，生前，是有额外的一间房产记录的，在街心公园附近的老旧楼房区。
一个既让人心惊，又让人心碎的想法涌上心头。
隆正桐骑上机车，一路警鸣，闯灯越线而去。
……
虽是白昼，这边都不多人。
街心公园本来是附近许多中产饭后会带小朋友来游玩的地方，但自从十年前在街区内建了一个垃圾焚烧站之后，这边的千秋，摇马，都没有人再来维修了。
周遭，本来就接近危楼级别的房子，更是价格大跌。
据说近年来，连通水，通电，都成了问题。
看到这种地方，隆正桐油然生出一种亲切感，他和金子知恩，年少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就在这类型的区域，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导致后来知恩差点患上了呼吸病。
奢侈富裕的地方各有不同，而贫穷落后之地，却处处一致。
隆正桐的步伐跑得飞快，几乎是在日光日白展示身法了。
在须臾域内，脱离须臾源的主线，而对世界作出额外影响的话，一旦程度过高，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天道反噬，会出现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
但隆正桐此时，似乎都不在乎了。一是自然他有信心普通人的眼球几乎无法抓得住他刻意隐藏的身影，二是，他觉得抢一秒种都很重要。
五楼顶层的露台上，淡蓝色的身影略过，稳稳站定。
当他看到眼前这户房子上捆着的大铁锁链的时候，他止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本来，就不可能来得及，又乱了。
一道浑厚的金黄气息循循喷出，手腕粗的大铁链轰然坠地。
几乎无用的生锈门锁一扭就开。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隆正桐摇了摇头，按下了通讯器：
“pc-请求通讯，pc-请求通讯。”
“旺角区，街心公园街，一百三十二号，四栋，五层，b户。”
“发现五岁女童尸体，已死多日。”
……
周围是闪烁的红蓝间距灯。
法医，救护车，治安局，同时封锁了现场。
来的人不多，但肯定是这街区为数不多热闹的时刻。
年轻的法医表情怅然，工作得很仔细，一边做一边在叹气。
隆正桐插着裤兜，靠在露台上，一言不发。
“伙计，什么情况。”隆正桐拦住了完成工作的法医。
法医摇了摇头：
“没有明显外伤，没有致命伤，身上没有毒素。”
隆正桐沉默，表情没有变化。
“懂了么？”法医语气哽咽，连这种日夜走在生死边缘的人，都难以自继：“我说不下去了……”
“明白了，辛苦了。”隆正桐拍了拍年轻法医的肩膀。
直至到人人散去的时候，也未过正午，热闹的周遭，只维持了一个来小时。
毕竟是一堆专业的人在做事，而且死人这种事，在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隆正桐坐在露台上，抬头看天。
没有什么复杂的故事，施虐的男人，被虐后患上精神病的母亲，保护女儿的本能使得她把孩子带离了禽兽不如父亲，却服药过度突然横死。五岁的女儿再无依靠，十天如地狱般的孤独后，饿死。
楼梯转角处，一个穿着白色小睡裙的小女孩，扶着墙边，露出一只大眼睛，看了出来。
那只眼睛，全黑，空洞。
隆正桐回头，对视。
那女孩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凶恶，但立即就缩了回去。
一瞬间，气息全无。
隆正桐沉吟了片刻，喃喃道：
“太早了，附近阳气太盛，又一堆皇气刚过来，抓不住的。”
他轻身一跃，踩着两下露台，跳到街上。
……
黄昏，太阳逐渐下山。
明仔记茶餐厅，这几天都关了门。
此时此刻，铁匝下来了，只有旁边的一个小门洞开。
罗汉上素，节瓜粉丝煲，素菇鹅。
“又是全素的？”隆正桐不为意地问道。
坐在对面的阿明笑了笑，说道：
“我们这餐厅啊，素的，是招牌啊！”他顿了顿，“招呼准备高升cId的隆SIR你，我们肯定要出招牌啊。”
“嗯。”
隆正桐点了点头，拆开一次性筷子就低头吃。
一吃饭，他就没说话，只剩下阿明翻动资料的声音。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颤巍巍地说道：
“真不知道我们是治安官，还是黄大仙庙的大师了，摊上了这种东西。”
隆正桐好快就清了盘，看了阿明一眼，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他身后。
“所以是，新发的两件案，风筝线伤，和霉菌毒，这肥佬熊，都中了。”阿明顿了顿，“据你所说，是被这相框里的女人，和那……被饿死的女童，回来索命的？”
隆正桐不置可否，想了一想，说道：
“如果是我猜的话，我觉得，那男的是知道那对母女的冤魂，缠在他身边的。”他顿了顿，“不准确，应该是，他是自己选择，跟那对死去的母女不断周旋的。”
“啊？这……”阿明一愣，“这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隆正桐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金护符：
“有高人指点了一下，这东西戴在身上，能挡……两个凶煞。而我查过了，这东西，几乎花光了肥佬熊半辈子的积蓄。”
“两……两个……”
阿明的脸色突然一变，有些发白。
“畸形的爱，也未必就不爱，只是常人看起来就很恐怖罢了。”隆正桐说道，“肥佬熊对女人长期施虐，对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人一死了，却连冤魂都舍不得放走，求了这么一个护符，戴在身上，天天演那个人鬼情未了。”
隆正桐冷笑了一句：
“人都变鬼了，肥佬不做人那么多年，竟然突然又想做人了。”
阿明的手有些颤抖，流了一滴冷汗，没有接话。
隆正桐倒了一杯温茶，一干而尽，他打量了沉思的阿明一眼，问道：“我去个洗手间，在哪？”
阿明表情没有抬头，依然在，指了指身后。
隆正桐点了点头，站起来，满满地往前走。
……
茶餐厅内只剩下阿明一人。
他神色凝重，流了一滴汗，口中细声说道：“【双清护符】，挡……两个凶煞，这样的话……”
呯嘭！
铁锅铲坠地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
正在低头看文件的阿明瞳孔一缩，一阵鸡皮疙瘩遍布全身，冷汗唰一下流了下来。
他猛然回头。
内厨的铁门，被掀开了一个口子，上面的铁锁，不知什么时候，被无声无息地卸下。
银色的门锁，静静躺在地上，似在无声的微笑。
阿明噌一声站了起来：
“隆Sir，你……”
他快步冲向前，不要命地冲向前，差点要滑倒在茶餐厅里。
……
挂在铁架上平底锅，大铁锅，锅铲，被荡出来的气息震得左右摆动。
一股炙热的浪从一个小门中涌出，使得本来就高温的厨房，更加热不可耐。
厨房里，有暗室。
阿明三步抢上两步，快步冲上前。
暗室内，一张长三米，宽两米的黑色大砧板台，矗立正中。
周遭，一片通红。
隆正桐单手捏着明老伯的脖子，将他双脚离地提起，压在墙上。
“隆SIR……”
隆正桐看了阿明一眼，说道：
“没事，你老爸太不冷静了，我让他先静一静。”
手上的力度没加重，沉稳的气息如山压去。
隆正桐没松手，转过头去，看向那红火赤焰的大烤炉：
“明仔记茶餐厅………人肉叉烧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