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思远不知旁边晚辈的内心活动，他收拾好画卷，便将话题转到重点上：
“我此番前来白玉京不仅为见裴宗主，更是邀请你一同前往一处秘境的。”
一旁的江心月听了，意识到是自己不方便知晓的秘密，直接告辞离开了问剑峰。
叶微尘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眼桌上依旧未能完成的功课，最终摇了摇头。
牧思远只当是小辈避嫌，他以指尖蘸水，在玉石桌面上画出两个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字符，透着股神秘的气息。
顾庭渊见了，眯了眯眼，嘴里念出了两个字：“爻月……”
牧思远有些惊讶，不免高看了他几分，这字符还是自己翻阅了不少凌霄宫古籍才查出来的，对方居然一眼就能辨出。
真是不可貌相。
不过这样的人真的甘愿做一个随侍？
他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只得点头：
“容道友见多识广，确实是‘爻月’二字。”
他看向叶微尘：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上川学宫中，曾经翻阅过一本破旧的书稿，书中就提到过万年前的上界遗族——爻月族吗？”
叶微尘思索片刻，淡定道：
“嗯，记得，被你喝酒误烧了的那本。”
牧思远尴尬了。
他抹了把脸，有些讪讪：“微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和兰泽那个阴阳人般这样计较……”
他委委屈屈：“我也没想到那书居然掉到酒坛里，又碰巧落了烛火……”
叶微尘看了他一眼：“讲重点。”
牧思远：“…哦，这座秘境的消息是凌霄宫的门人在一处古墓发现的，上面就刻着这两个字符，确认是爻月一族的信息后，我们便找来铭文师翻译玉简。”
“玉简中记录了秘境开启的时间和地点，恰巧正是本月末，我便来看看你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
“毕竟，那玉简里还提到了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
他压低声音：“观仙令。”
观仙令，是在万年前也极为珍贵的秘宝。
拥有此物的修士可以在天劫允许的范围内近距离观看飞升之劫，仰观天地大道，雷劫变势，为自己后面渡劫做好准备。
要知道，如果误闯别人渡劫之地，只会迎来天雷震怒，到时候无论是渡劫之人还是误闯之人，在雷劫翻倍的威力下，都难逃身死道消的结局。
所以这样一件可以安心观看雷劫的宝物，是最顶尖修士也会心动的存在。
白玉京宗记中，立派祖师便曾拥有过观仙令。
叶微尘没想到牧思远带来的居然是这个消息。
他二人虽是好友，但到底属于两个宗门势力，观仙令每次出现在沧灵大洲的历史记载中，其数量都未超过九。
牧思远似乎猜到叶微尘的疑惑，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点了点桌上的两个字：
“别看我，必然是老头吩咐的，不然我也不敢来找你。”
叶微尘意识到师兄裴溯和凌霄宫的现任宫主必然达成了某种合作，不然不可能连观仙令的信息都拿出来分享。
他眸色深了几分，若有所思。
旁边的牧思远继续开口：
“爻月秘境也是有限制的，骨龄必然是一百五十岁以下才能进，以我俩化神修为行走于其中，同辈几乎没有敌手。”
“也许老头也是有这般思量，才决定和白玉京合作。”
叶微尘神色从容：“事关观仙令，我必然要走一趟，又有骨龄限制，白玉京便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顿了顿，下意识望了眼旁边的顾庭渊。
顾庭渊与那双鎏金色的清冷眸子对上，缓缓露出个笑容，以唇语轻声道：
【不尽海，观仙令。】
叶微尘微微一怔，是了，观仙令所观之处最接近于天阶，而传说崩裂的天阶就在不尽海。
上一世师父玉璇子身灭不尽海，而拥有观仙令便是除飞升之人外，唯一可以前往不尽海的方法。
顾庭渊看他若有所思，明白师尊已经通晓其中关键。
前世的玉璇子确实拥有一块观仙令，而这枚观仙令与所谓的爻月秘境并无关联。
当年沧灵大洲万年无人飞升，到底是什么，让不尽海开启明明已经崩裂的天阶？
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才会使玉璇子迫不得已离开，甚至没能留下一言半句。
他心中思索着，慢慢从中窥得一些隐秘的危险。
牧思远看着面前陡然沉默下来的两人，有些疑惑。
他看了看垂眸深思的叶微尘，又看了看嘴角含着抹不明笑意的容与。
再仔细一瞧，这位容道友居然全程都没将视线从好友身上移开，对于一位修士来说，几乎算得上冒犯了。
牧思远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爽，容与的眼神让他莫名不适，又感到有几分熟悉，好似在谁脸上也看过一般……
他心里纳闷。
叶微尘回过神来，望着神游在外的牧思远淡淡道：
“峰内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我得留出几天时间，你近期便在问剑峰住下吧。”
牧思远沉默地点点头。
*
夜深，明月高悬，星子璀璨。
迎客峰房间内，牧思远正闭目调息，一缕魔气从窗口蜿蜒进来，飞快袭向打坐的人。
这魔气无声无息，虽然天人血脉让牧思远较为常人更敏锐，但他与魔气主人的修为相差甚远，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摄了心魂，神色也变得呆滞起来。
顾庭渊踱步进来，他望着目光空洞的牧思远轻笑：
“前世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虽也成了好友，却没想到今生有如此羁绊。”
他口气轻松，眼中却闪烁着恶意。
无论此刻他多想将牧思远从叶微尘身边赶走，甚至想斩草除根直接弄死，但他明白不能。
毕竟此刻的他不再是魔宫无上的魔主。
他只想做问剑峰的大师兄。
而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对于师尊好友可不能有分毫不敬。
顾庭渊笑了起来，他指尖一挥，牧思远袖中的画卷便飞了出来。
画卷展开，白衣胜雪的道君像是天上明月，他指尖划过细腻的纸张，轻点那颗宛若眉间朱砂的桃瓣。
一抹火光自边角燃烧起来，慢慢吞噬了整张画卷。
顾庭渊眼中闪烁着细碎的火星，他神情安静，轻轻叹了句：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