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有话就直说吧。”
奉玄言直言道。
墨阳玉倒茶的手微顿，又恢复正常。
他将茶杯双手奉上，递给奉玄言，语气平静:“除了不知春，弟子还有一礼，恳请掌门收下。”
墨阳玉从身后取出一个为古朴的木盒，其上镶嵌红玉髓，以银丝勾勒出风花雪月图，一眼望过去华色满生。
“这是北幽十三茗。”
一听到这个名字，奉玄言差点喷出茶来。
于他而言，唯一的爱好便是品茗，活了那么久，他见识和品尝过的好东西自然也不少。
要说他现今正在享用的不知春已经算是世间至宝，那北幽十三茗便是经世之藏。
——那是世间再也寻不到的极品。
早在一千多年前，北幽十三茗就随着北幽冥族的覆灭而消失于世。
关于它的作用，让人连跨三境提升修为不受限制，甚至锻造炼体达到洗髓洗灵重获新生，不过都是最不起眼的作用。
传说它最珍贵的地方在于——
饮过十三茗的人能在夜晚半分之时通往幽境，寻到今生最想去的地方，见到最想见的人，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也许一千年以来，关于十三茗的作用被传得太过玄乎，但无疑，这本该完全消失的东西重现于世，若是被人知晓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不过三掌宽的盒子被一只手推到他面前，奉玄言垂下眼眸，掌心覆盖上去，抚摸着上面雕刻精致的纹路，神情难辨。
去到最想去的地方，见到最想见的人。
这对他来说……根本无法拒绝。
他抬头，“你有什么条件？”
墨阳玉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弯腰向他行了大礼，“这是送予掌门的，没有任何条件。”
“但是，弟子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掌门从旁协洽。”
奉玄言抬手扶起他，语气放缓了些:“什么事还需要你如此……”
“我想请掌门为我和明微证婚。”
“……”
“我知道掌门心里尚有疑虑，怀疑弟子是不是想借礼要挟您做这件事，但弟子可以向天道请誓，弟子那一日对您所言，想和明微结为道侣，并非虚言。”
“明微是我此生唯一心爱之人，也是我想要保护和照顾一世的人。”
“我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
“但我年少失恃失怙，亲人尽逝，如今没有能替我证婚之人，长者证婚于道侣大典来说缺一不可，所以，弟子恳请您届时为我和明微证礼颂词。”
“……”
良久，茶室中依旧安静无声，奉玄言抬手扶人的动作停在半空，隔着袅袅雾气，奉玄言低头看着将脊背压得很低的年轻人。
“明微…从小经历坎坷，她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小孩，却因为命数遭遇了许多不该承受的事情。”
他回想起那时，他亲自从姜灵晚手中抱走这个孩子，并向姜灵晚承诺，会让她一世快乐无忧，即使她一辈子也恢复不了正常人的神智。
小小的孩子在他手里一天天长大，后来又被席长择带走。
他知道师兄的想法，也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劫难，是他必须抹去的劫数。
所以，他不得不把她交给师兄。
为此在那之后数月，他都心神不宁，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孩子望向他时信任而纯稚的眼，像是第一次接触到外界的小动物，只能信任地将手递给牵着她走向外面天空的人。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去看过那个孩子，却发现她与师兄竟相处得很好。
从来与人疏离隔阂的师兄竟然在亲自教着小孩写字，师兄低垂的眼里带着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耐心和温柔。
小孩也很听话懂事，除了反应有些迟钝，不仅不会哭闹，在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里乖巧得过分。
在她少有的清醒时间里，她依旧信任着身边的一切。
他躲在书架后看了许久，才离开梵天之境。
然而第二次来的时候却撞见师兄将手掐在女孩脖颈，手举长剑将要刺下的动作。
在那一刻，愤怒充斥着内心，他猛地冲过去阻止，所幸师兄还留有神智，将女孩交给他后便转头离开了，之后开始闭关修炼。
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开口求情。
他求师兄给女孩一个机会，一个活着的机会。
他将女孩儿带回身边，这一次，相比之前的完全隐匿保护，他将女孩儿的身份公布给外界，并引导师兄的其他弟子与她接触。
他想，过度的保护反而会造成伤害，不如就让她自由成长，最好是在其他弟子的守护之下，无忧无虑长大。
然而，师兄的劫难越来越近。
之后发生的事，让他明白即使是他也有无能为力之时，也有无能为力之事。
幸与不幸的是——
自以为冷心冷情之人，最后却动了真心。
仅仅只是一丝真情，便为一个孩子换来一条生机，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这些都不该是她承受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奉玄言叹了一口气，“就算如此，她也从未抱怨过任何人，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伤害和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命运和人。”
“她善良，宽容，同理心强，总为别人着想，娇气却不放纵，甚至有时候懂事得让人难过。”
“这不是被任何人宠出来或教出来的，这是她在遭遇那么多的事情后仍旧保留的心性。”
奉玄言将墨阳玉扶起，直视他的眼睛，缓慢而认真道:
“小玉，如果你真的要娶她。”
“你必须保证，在你身边，你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受到一点伤害。”
“你必须保证，余生让她永远快乐和幸福。”
“你必须保证，若要陪在她身边，不会丢下她或是离开她，要陪她护她一生一世。”
“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墨阳玉眼睫轻抬，眸色沉沉。
“弟子愿用余生所有证明。”
奉玄言微愣，而后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做你们的证婚人。”
墨阳玉再次俯身行礼。
“谢掌门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