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飞过千山万水到你身边去
因为时间太晚了，加上老爷子硬是舍不得唐红豆走，所以唐红豆在贤楠别苑住了一晚，住的是官旭的房间，大概是因为新换了一个环境，所以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沈进来接唐红豆回市区的时候，唐红豆的脸色很不好，还顶着两个黑眼圈。
“红豆嫂子，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嗯，可能因为前天熬夜了吧，一觉睡不好十觉补不回，看来还是要听***的话，年轻人，少熬夜啊……”
沈进傻笑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嫂子，昨天旭哥有没有跟你联系啊，他说要给我发的一份文件今早我都没有收到。”
唐红豆滑开手机，官旭的最后一句话停留在了“我爱你”那几个字上，后面不管唐红豆是发图片还是语音，或者视频邀请，那边都是一片沉寂。
“昨天晚上倒是说过几句话……”
唐红豆一边说一边给官旭发了一个太阳的表情，现在的约翰内斯堡正是半夜，唐红豆想了想还是没给官旭打电话。
“哎，这旭哥倒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啊，这边公司等着他的文件呢，他居然有空陪媳妇儿，没空发邮件，可真行——”
“他昨天有好几个会，可能太累了吧，那个文件重要吗？”
“也到不很急，没事，下午我给旭哥打电话提醒他一下就好，嫂子你直接回学校吗？”
“嗯，回去吧。”
唐红豆下午没课，打算补一觉，没能好好睡觉果然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心里也总感觉好像不太对劲，有点像老人口中说的那种心慌的感觉。
沈进把唐红豆送到了梅苑底下，然后直接开车去了工作室，唐红豆抱着给三只妞带的寿饼，耷拉着脑袋爬上五楼。
“红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何雨芊接过唐红豆递过来寿饼，看着唐红豆惨白惨白的小脸，有点担心地开口。
“熬夜了，我一会去补个觉，叶子和亮亮呢？”
“叶梓被你老公压榨着呢，天天加班，两天没回来了，亮亮好像老乡会出去了吧，昨天怎么样啊，大师的生日宴排场是不是很大？”
唐红豆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手机，上面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其实也没有，唐爷爷人挺低调的，就是一家子吃了顿饭，那些贺寿送礼的人没到晚饭呢就差不多都走了，就是有一个老大婶，你不知道有多可恶！”
唐红豆一提起狗眼看人低的刘玉芳就忍不住吐槽，毕竟世界这么大，这样的奇葩实在是不多了。
“什么老大婶，有多可恶？”
“我跟你说那老大婶简直是人间的一股泥石流，才在别苑门口见到我，估计是觉得我穿的不像她那样……那样……那样毛爷爷，懂吧？”
唐红豆一边说一边比划，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因为唐红豆眼里穿多贵的衣服并不能体现一个人的阶级地位，只要干净舒服就好了，所以她并不很能理解老大婶那凭衣着论人的理论。
“懂懂懂——”
何雨芊点点头，这种趾高气扬，有两个臭钱就狗眼看人低的嘴脸不难想象，八点档家庭伦理剧里总会有这样的几个人。
“懂就好，然后这个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她居然让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给她下跪，原因是小孩好心扶了快摔倒的她一把，把她的衣服弄脏了，奶奶个熊的，她以为她是谁啊，我真恨不得上去呼给她一巴掌！”
“奇葩吧这是，简直过分啊！红豆你怎么没打啊，这种人就是要狠狠的打啊，不然真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了。”
唐红豆得意地扬了扬头，“安啦安啦，本姑娘打了，脆生生的一巴掌，本来是不想跟她计较的，可她那张臭嘴说话太难听了，居然还敢说我爸妈，一巴掌算是便宜她了。”
“干得漂亮！”
何雨芊缠着唐红豆把老大婶的事问了个七七八，因为在一起住了快一年了，几乎没有听见唐红豆吐槽过什么人，当初夏之玫那么作都没听唐红豆多说什么，现在能唐红豆主动的吐槽的人，一定是奇葩中的战斗机。
两个妞说了半天，同仇敌忾地把老大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吐槽了个遍，简直过瘾。
“不说了芊芊，我眼皮都睁不开了，我去睡一会。”
“去吧去吧，一会需要给你买饭吗，我顺便给你带回来？”
唐红豆看了一眼手机，果然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不用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一会醒了我直接叫外卖吧。”
“行吧，那你关着门啊，我看电视怕吵到你。”
“嗯，知道啦！”
唐红豆拿了一瓶牛奶进了卧室，闭上眼睛前还看了一眼微信，官旭还是没有回复。
现在约翰内斯堡应该是早上六点左右了，按平时来说官旭应该已经醒了，这还是第一次官旭睡前没有跟自己说晚安，第一次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这么久不回复信息。
唐红豆吸吸鼻子，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思绪混沌，还是一直睡不好，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触目惊心。
一阵扰人的铃声把唐红豆吵醒，唐红豆皱了皱眉头，以为是官旭打来的，也没多想，从枕头边摸了手机放在耳边——
“嫂子，我是沈进。”
“嗯……有什么事？”
听到是沈进的声音，唐红豆有点失望，眯忪着眼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三点了，官旭还是没有回复微信，短信没有，电话也没有。
“嫂子，我跟你说一个事，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沈进的声音一本正经，唐红豆脑海里全是刚才红彤彤的梦，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工作室的事情沈进肯定不会找自己，那么沈进唯一可能跟自己说的事就是有关官旭的了……
唐红豆咽了一口口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声音也是嘶哑的，“什么事？”
“呼——”
电话那头的沈进深深吐了一口气，开口道，“旭哥在那边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唐红豆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心脏突突地狂跳了两下，握着手机的手也有点不稳。
“严不严重？”
“遇上抢劫了……挨了两刀，一刀手上，一刀在……在……”
“在哪里！”
“……在心口。”
沈进的声音也有点抖，约翰内斯堡那边的合作伙伴给工作室打电话的时候，说得比这个还恐怖，他怕吓到唐红豆，已经把那些血淋淋的形容词给去掉了。
可没有那些形容词，这样赤裸裸的现实听在唐红豆耳朵里更加可怕。
唐红豆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秒她甚至想不起官旭的脸是什么样，全身都好像丧失了知觉，只有胸腔一下一下的心跳格外清晰。
唐红豆张了好几次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轰——
唐红豆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突然就炸开了，各种东西涌进来，官旭的脸，官旭的白衬衫，官旭叫自己媳妇儿额时候那痞痞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是官旭倒在血泊里，满身是血，脸上是，头发上是，胸口也是……
“嫂子，你没事吧？我……”
唐红豆狠狠掐了自己的手一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手还是抖得厉害，背上已经湿透了。
“没事，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会给旭哥家里打一个电话，然后先安排一下工作，晚上飞过去。”
“电话我来打吧，麻烦你给我订最早一班飞约翰内斯堡的飞机，工作室的事不懂，拜托你处理好可以吗？”
唐红豆掀开被子下床，却发现脚完全没有劲，整个人直接栽到了桌子上，桌子角磕到大腿，钝痛让她慢慢恢复了力气。
“不行嫂子，那边太乱了，听说最近南非的排外运动已经蔓延到约翰内斯堡了，你一个人去怎么行，要不你等我一起吧，我立马去工作室安排一下，下午我们就出发！”
“等不了！”
唐红豆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可能等得了，官旭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再多等一秒，唐红豆觉得自己都会疯掉。
到他身边去，陪着他，握着他的手，是唐红豆现在唯一的念头。
“嫂子……”
“如果时间赶不上就订头等舱！立刻！马上！弄好把航班号和值机柜台发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帮我办好签证，我现在赶去机场。”
唐红豆从衣柜里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塞进双肩包里，拿了身份证，护照和一张全球通用的信用卡，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甚至都没有洗脸梳头，一路扶着墙跑出了寝室。
“红豆，你去哪里？”
何雨芊看唐红豆一张脸跟漂白过一样，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整个人路都走不稳一脸焦急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她，可唐红豆就跟没有听到一样，直接跑出了寝室。
唐红豆在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等坐上车了大脑才开始重新运转，想着要怎么跟官爸和官妈说这件事，还有怎么跟唐老爹和苏老娘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约翰内斯堡。
可是唐红豆脑子里全部都是官旭躺在重症监护室，插满各种仪器管子的样子，根本什么都想不了，唐红豆又掐了自己一把，这个方法虽然又笨又蠢，但是有效。
唐红豆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脑子却清醒了一些，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官爸的电话。
官爸正在开会，本来是不打算接电话，但见是唐红豆打来的，这还是儿媳妇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官爸想了想，朝会议室里的人摆了摆手，走出去接通了电话——
“红豆，有什么事吗？”
“爸，官旭在南非出事了，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挂了视频没多久……心口有一刀，还在重症监护室……”
唐红豆话还没说完整个眼眶就红了，今天A市太阳特别好，可唐红豆却觉得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冷的牙齿发抖，说话都困难。
“我知道了，我派人过去。”
官爸的声音还算镇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慌乱，这种感觉比听到小官旭在别人手里，不放弃夺标就杀掉他的感觉更恐怖。
因为那种情况只要放弃夺标官旭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而现在这个决定权却不在自己手上，只能听天由命，祈祷官旭自己能挺过来。
“爸，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沈进在帮我办签证，如果办不下来您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红豆，不要去，太危险了，开普敦有初阳的分公司，我立马派人过去。”
“爸——让我去吧，我必须去……”
唐红豆才一开口，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掉进嘴里，咸咸的，“爸，我自己会注意的，官旭需要我，他真的需要我……”
官爸听着唐红豆颤抖的声音眉头皱得死紧，他当然知道唐红豆对自己儿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又怎么舍得让唐红豆去冒险，她一个看上去还是高中生的小姑娘一个人去那么乱的地方，但凡有点什么事，不说对不起亲家，就是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官爸眼里唐红豆已经是半个女儿了。
“爸，对不起，不管您同不同意我一定会去的，妈妈那边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您决定就好，我到了约翰内斯堡再联系您。”
官爸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媳妇看上去乖乖巧巧，柔柔弱弱，但实际上内心是强大又坚定的，那语气很明显就是她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
“好，你一会把航班号发给我，我会派人去机场接你，到那边就立刻给我打电话。至于褚红那边就暂时先瞒着吧……”
“我知道了。”
官爸挂了电话，发生了这种事，会议也继续不下去了，直接散了会，官爸开始联系人给唐红豆办签证，联系开普敦分公司的负责人安排事情。
官妈还是先瞒着好，不然她知道了也是急个要死又无能为力，更麻烦。
唐红豆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唐老爹和苏老娘自己去约翰内斯堡的事情，不过却默默地给两人买了金额最高的养老保险，万一约翰内斯堡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混乱，这也算一种补偿。
沈进给唐红豆订的是头等舱，尽管唐红豆迟了十多分钟，但因为头等舱的待遇，飞机一直在等着，唐红豆顺利地坐上了飞机。
飞机直冲云霄，从A市飞往香港。
在香港转机的时候，唐红豆给何雨芊发了微信，让她给自己办缓考，消息才发过去，何雨芊立马就打了电话过来：
“红豆，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要办缓考啊，没事吧？”
“没事，官旭在约翰内斯堡生病了，我过去看看他。”
唐红豆没打算把事情告诉室友，倒不是不信任，而是她总觉得少一个人知道，似乎这件事就越不真实，说不定等飞机降落在奥利弗坦博国际机场的时候，官旭会站在出口处笑着抱住自己，说一句“surprise”。
“生病了，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
唐红豆心里苦涩，她真的希望官旭只是感冒发烧，自己只是因为太想他了才去的约翰内斯堡。
“那就好……但是你真的要去吗，缓考没有平时成绩的，会拉低你不少绩点的。”
“没关系，以后的课程补回来吧。”
何雨芊听出唐红豆的情绪不对，也没有多加劝阻，说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开始从学校教务部网站上帮唐红豆下载缓考申请表。
唐红豆在香港机场买了一个充电器，换了一点点兰特币，没有吃午饭，但唐红豆一点都不饿。
据说在约翰内斯堡亚洲人才下飞机就容易被盯上，因为在他们眼里，过来旅游的亚洲人，大多数人生地不熟而且会随身携带大量现金，很容易下手。
所以在奥利弗坦博国际机场兑换兰特币无异于是告诉别人我很有钱，快来抢我，唐红豆就换了几百块的样子，用来买瓶水什么的。
唐红豆盯着和官旭的对话框，把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看到最后那一句“媳妇儿，我爱你”的时候，唐红豆就觉得心口也被捅了一刀，按照沈进说的时间，官旭给自己发这个的时候应该已经满身是血了吧，他应该会很疼吧……
唐红豆不知道看了几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沈进打来的，看着来电提醒，唐红豆不敢按接听键，就怕听到的是她不用去约翰内斯堡的理由。
“嫂子……刚刚下第三道病危通知书了，五分钟前没有心跳了，现在正在抢救，那边的人说可能……”
“闭嘴！在我到那边之前都不要给我打电话！”
唐红豆声音很大，缩在VIP候机室沙发里整个身体都是抖的，好几个人都奇怪地看着她，唐红豆也不管，再次强调不想接到沈进的电话。
广播里提示登机，唐红豆直接关了手机，抽了两张纸擦了擦鼻涕，胡乱抹了一把脸，眼眶发红地走上了飞机。
官旭，等我，我马上就来，一定要等我。
同一架飞往约翰内斯堡的飞机。
经济舱里，秦皓然再看了一遍沈进给自己发的短信，还是不敢相信官旭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刚刚登机的时候匆匆一瞥看到唐红豆的小脸，秦皓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唐红豆，感觉她整个人就像没有灵魂，充满裂痕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那种。
秦皓然叹了一口气，关机前给沈进发了一条短信，保证自己会保护好唐红豆。
约翰内斯堡综合医院。
整个医院最好的医生都聚集在手术台旁，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心肺复苏术，一支又一支的强效针水不断打进血管里，血袋空了一个又一个，可手术台上的人却越来越冰凉。
官旭也做了一个梦，梦里唐红豆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自己身旁笑靥如花，她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
画面转到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雪白的地毯上坐着一个仙童一样的小孩，旁边是一堆还没拼好的乐高片，小孩对面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年轻女人，拿着两片红色的乐高片怎么都拼不对，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纤细的腰，小巧的脚踝，光洁的脖颈好像会发光一样，还能看到上面几颗隐约的小草莓。
女人转身冲自己笑，“官旭，快点过来！这个怎么弄啊，你儿子要逆天了，才三岁为什么要玩这么难的游戏，玩玩沙子泥巴什么的不好吗？”
官旭轻笑，朝两人走过去，可他却发现这不到两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走了好久都无法靠近，反而越来越远，唐红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