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曜自认自己是个冷心冷肠的人。
然而不知为何，对上沐芷凡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还就真没办法张口乱说。
亦或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知道能做护国公主的女人都不简单。他怕自己心里若是存个什么歪心思，一旦被人识破岂不坏事？
被别人识破倒也没什么，可被眼前这丫头识破就真坏事了。
不管是对于西泽，还是对于父皇他都没法交代了。
于是乎，被沐芷凡一盯，西曜还怪紧张的。
“表妹，我……”
“大皇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沐芷凡都奇了怪了，先前这货跟风千奕对峙时不是挺威武的？
怎么在她这个弱女子面前反倒束手束脚了？
奇怪。
“表妹叫我皇兄，或者表兄即可。”西曜紧张之下，竟是顾左右而言他，纠正起了称呼问题。
沐芷凡只是稍微迟疑片刻，便点头：“恩，表兄请讲。”
这一句表兄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就打开了西曜的心门似的。
要说起来，他也并非没有皇妹。
西泽皇室容易生皇子，公主较少，但并非没有。
但那些都是同父异母的皇妹，中间牵扯了后宫嫔妃的算计。各宫所出的兄弟姐妹之间要有单纯的亲情真的不容易。
相反，护国公主府这表妹就不一样了。她同样流着西泽皇室的血，却又不参与后宫倾轧，倒是真容易让他感受到血脉相连的亲情。
这也是，他那么着急查这一代的护国公主究竟是谁，也曾手段用尽。然而，他一直很克制，尽量避免了伤害她的可能。
自然，名誉什么的是伤了的。
不过沐家人也没在意名誉不是？否则以往沐芷凡的名声就不可能那么臭的。那些臭名声，一部分是他西曜的功劳，但最开始还不是沐家老爷子有意为之？
其实还有一点是西曜都不知道的。那就是以前的沐芷凡是真废，名副其实的，不光是被人有心散播搞臭名声。
“究竟是什么事情，很难说出口吗？”
沐芷凡久久等不到对方开口，忍不住问了出来。
西曜暗暗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又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今儿是来给表妹道歉的。”
“道歉？”沐芷凡一愣。她以往与西曜有过交集吗？
西曜先前还有些放不开，现在话已出口，反倒觉得自在了许多。
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然后满脸认真地对沐芷凡道：“李貌那事儿是我做的。”
“是你？”
“恩。”
“你怎么这样？人家好好一公子哥儿，你怎么害人家？”沐芷凡蹙眉。
西曜也不怕沐芷凡说自己手段卑劣，大方地坦白了自己的想法：“那会儿虽说没有肯定你就是下一代的护国公主，但是你终究是护国公主的后裔。那小子虽说有点儿小才，但要做公主府的女婿，他不够格。”
“所以你就故意吓唬人家？设计坑人家？”沐芷凡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不是她圣母，实在是对方没什么错，就因为上层贵族间的纠葛波及到了人家，便要弄得人家家破人亡，实在是……
她一个现代灵魂有些接受不了。
西曜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素来行事也尽量做到不伤及无辜。
可是他一个西泽国的皇子，顾及西泽国的百姓也就差不多了。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对月澜国的子民博爱。
何况对李貌，他也没有赶尽杀绝。
若是他要赶尽杀绝，对方也活不到现在。
甚至李家老父也没死，他虽恼怒李貌差点儿癞蛤蟆吃天鹅肉，但也没真将李家逼死。
不过他承认李家的确是受了些罪。
见沐芷凡脸色不好看，西曜赶紧表态：“如果表妹介怀，李家那边我以后派人多照应些。”
沐芷凡摇摇头：“照应就不必了，我家太子已经派人保护他们了。”
“不必保护，我一直也没想将他们怎么样。充其量就是想用他造势，将国公府推到风口浪尖上。”西曜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沐芷凡不明白：“你既知道我祖母就是西泽失踪的护国公主，直接找上来认亲不就完了，何必整这些花样？”
西曜闻言，轻笑道：“老爷子自己不知道他是公主府的女婿吗？他一直留意着公主府，老公主有段时间都卧病在榻了，他不也没有出面？”
西曜不怪沐靖冷漠。
对于他们这些身处权利旋涡的人来说，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沐靖乃是月澜的守护神，不败将军。
他手底下关乎的性命太多了。
若是爆出沐靖与西泽有公主府有关系，少不容易就要被言官们弹劾，说不定就涉及通敌而满门抄斩。
沐靖承担不了那个风险。
西曜同样承担不起。
他是想认亲，也想逼得沐家在月澜无法立足，但他没想让沐靖被月澜朝廷认定为叛逆之人。
他更希望的是，风雨飘摇的沐家在月澜备受冷眼，最后沐靖受不了辞官带全家老小去往西泽。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沐靖都躺病榻上了，沐芷凡居然还能嫁进月澜皇室。
之后发生的一切倒是让西曜很容易就确定了沐芷凡便是这一代的护国公主，遗憾的是现如今的护国公主与月澜皇室彻底绑在一起了。
想起来就郁闷，西曜嫉妒风千奕的好运气。
“表妹能原谅我吗？”西曜见沐芷凡不回应，心里竟然有些忐忑。
沐芷凡也知道，作为这个时代的皇族，西曜能够做到不乱杀无辜已经不错了。真要指望皇族为了平民不受委屈而放弃自己的大事，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李貌还不是西泽的子民。
作为西泽的大皇子，西曜为了追回护国公主使手段时能做到尽量不伤人性命已经难能可贵了。
不过，沐芷凡还是想提一嘴：“表兄是要做大事的人，民心很重要，口碑也很重要。往后还是尽量别愚弄无辜百姓。”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讲话。
西曜以为沐芷凡会怒不可遏地斥责他耍心思害得国公府背黑锅，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诚恳地跟他讲道理。
果然，他西泽国的护国公主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这份胸襟，这份气度，他自叹弗如。
“表妹放心，为兄日后定然改正。”西曜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了。
沐芷凡突然想起：“李貌被人催眠过，是你催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