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昭倚靠着桌边堪堪稳住身体，愤愤咬着后槽牙似有迷茫的看向四周。
蛊毒竟没解干净……
倏地，沈廷昭长手一挥，恼怒地将桌上奏折全拂在地下。
竹片纸框齐齐摔地而发出的哐当声巨大，敞开的门外隐约能瞧见李公公等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气的脸色发红，双眼幽深的可怕，唇色却极白，宛如久居深宫，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般令外人此刻不敢靠近。
一长相白净，身形瘦弱的小太监被人推搡碎步走了进来。
他半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沈廷昭，赶忙低头按照李公公的示意去收拾。
凤梧宫。
一日的歇息，再加上有太医的药方辅佐，顾婉姝的气血好了不少。
她挺直脊背，慢条斯理的低头吃着手中碗粥，就听屋外一声声宣报起了头。
“眼瞧着顾贵妃如今的气色倒是不错。”
顾婉姝脸色淡淡，没抬眼瞧看，“今日怎来了。”
灵妃如同回了自家寝宫般，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顾婉姝的跟前，看她吃一碗清淡鲜粥，眼中的嫌弃之色毫不遮掩。
见顾婉姝没再开声，灵妃自顾自的捻起一糕点吃了起来，抛出诱惑，“藏书阁一事，不想听？”
顾婉姝看了一眼。
灵妃笑了。
身为藏书阁的历经人，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后续。
她也没卖关子，大笑咧咧的说：“藏书阁走水，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么笃定？”顾婉姝来了兴趣，放下汤勺不解道：“你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用心查，什么消息不会顺风吹到我的耳朵里。”
灵妃哼哼着，说话间不由得拉近与顾婉姝之间的距离。
她小臂撑在桌面上，做贼似得看向四周，两指间捏着糕点也不忘将掌心往内扣抵在嘴边小声道：“藏书阁一事闹的沸沸腾腾，皇宫私下无数言语都传开了。”
“其中，还包括说皇上包庇幕后主使！”
顾婉姝有些震惊，但很快就消散了。
传出这等消息的人，想必在皇宫内也有一定的地位，并且也有一定的自保手段。
不然敢传皇帝的谣言，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包庇……
顾婉姝的笑容有些淡了，反而多了酸意。
她又何尝看不出来。
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提。
兴许是看在灵妃时不时来说些八卦与自己分享，顾婉姝好心提醒：“有些话，你可别和外人讲了去。”
灵妃摆摆手，俏皮的眨了下眼。
“除了你，其他人我可谁也没说。”
顾婉姝好笑点头，两人正继续说着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
顾婉姝皱了眉，有些不悦开口让人进来。
“卫东，可是本宫让你自由惯了？”
卫东一脸歉意的搓着手站在门口，明白顾婉姝话中意思连忙道歉。
“娘娘，雀翎宫走水了！”
“什么？！”
顾婉姝瞪大了眼。
短短几日，皇宫内竟连起两场大火！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顾婉姝下意识看向灵妃，却见她一脸好似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瞅我作甚？”
灵妃挑眉，看穿顾婉姝眼底的疑惑后，竖起手指抵在唇前，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只是有人给你报仇了。”
报仇？
话音刚落，顾婉姝眨了眨眼还未消化这句话带给她的信息量，就听到一阵熟耳的脚步声。
她起身站在门口，一眼撞进男人黝黑深邃的双眸里。
两两相望，似有凤梧宫内没有他人存在的架势。
灵妃捂着嘴偷笑着，暧昧的眼神在两人之间互扫。
见苏时延走过来，灵妃十分有眼力见的离开这里，临走前，顺便带上了在旁边张望的卫东。
“瞧瞧？”
顾婉姝歪头疑惑，顺着苏时延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浓烟如龙盘云直上翔空，那方向便是雀翎宫的位置。
她变了脸色，回眸看着男人精致的侧脸不禁脊背发冷。
忍着牙齿打颤，顾婉姝主动伸手拉住苏时延的指尖。
和往常一样，冰冷的仿佛在握着冰块一样。
她叹了口气，在腹酝酿着想说的话，缓声开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忤逆的事。”
“忤逆？”
男人挑眉，慢声读琢着这两个字，声调漫长，略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这算哪门子忤逆？”
顾婉姝张了张口，一对上了那双充斥着戾气的双眼，她突然就找不到能缓解自己目前想法的词汇。
皇宫内谣言四起，竟有沈廷昭包庇幕后主使的言语，便有关于苏时延的。
当初火场内救她出来一事，想必也被拉去做了文章。
她还好，身居后宫之中，不常与外界有过多的联系，可苏时延不同。
她不愿看到苏时延被他人戳脊梁骨揣测辱骂。
眼前的男人仿佛回到了那天夜晚，似有迷茫的少年。
“那又何必去烧了雀翎宫。”
半晌。
苏时延低头嗤笑出了声。
讥讽的情绪从眼尾流露在外，他甩开了顾婉姝的手，往后退了三步，将顾婉姝从头到尾彻底的打量个遍。
“本侯倒是没想到，顾贵妃竟还是个圣母。”
“你以为她只差临门一脚便进鬼门关，竟还反过来担忧她的安危。”
顾婉姝白了脸，低声恼怒：“苏侯爷！”
“这会倒叫上苏侯爷了。”
苏时延此刻脸上完全没了笑意，他冷着脸，两人之间好似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相互隔绝掉对方传递过来的另一番意思与好意。
气氛降低到了冰点，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再主动开口，苏时延更不愿继续待下去，索性冷脸离去。
留着顾婉姝一人站在院内，四周皑皑一片，她收着冰凉的指尖紧握着，看着苏时延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感散开，密密麻麻。
她又何尝不明白。
良久，直至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眼中，顾婉姝才发觉自己竟心存不舍。
肩膀上多了一件大氅，顾婉姝回头，月娥正细心的帮她理着雪白的大氅，生怕顾婉姝因此感冒。
“娘娘，外面冷，咱们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