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韵乐横了横脖子，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偶然见到他，闻到他身上有……有我血脉的味道，我费尽千辛万苦，缠着他，才让他把我带回来的。”
从事实的本质来说，这两种说法，区别不大，但是凌韵乐比较较真儿。
萧程盈有些无奈，道：“行了，有什么话，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乖乖睡一觉。”
正当萧程盈起身，要出去送何清明的时候，凌韵乐突然抓住萧程盈的手，道：“程盈，我……我……”
萧程盈皱了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这小子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屁事儿一大堆。
凌韵乐咬了咬牙，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他说完，鼓了鼓腮帮子，脸上有些胀红了。
萧程盈又无奈又好笑，道：“你等着，我去弄些东西给你吃。”
少年忙不叠的点头，“嗯，快点！”
想起萧程盈偷看的时候，那只小黑鸟偷吃糕点的样子，萧程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萧程盈把桌子上的糕点放在他身边，“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去弄些饭菜来。”
凌韵乐点点头，抓起一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萧程盈无奈，“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呛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凌韵乐就十分配合的呛住了，不停的咳嗽起来。
萧程盈给他倒了杯水，道：“叫你慢点吃，你看你……”
可心里想到这些年或许凌韵乐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萧程盈这心里莫名的像是被揪起来了似的。
这个人不是旁人，不是普通人。
他是魔尊，是尊贵的魔尊，是娇滴滴的凌韵乐。
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苦的这么一个人，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萧程盈越想越心酸，越想越难受。
她轻轻的抚弄着凌韵乐的头发，原本是带着怜爱的，可偏偏凌韵乐心里存着芥蒂，十分警惕的看她，“你……你别摸我头发，别把新长出来的发茬儿弄没了！”
一时间萧程盈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无奈的看了凌韵乐一眼，摇摇头，道：“放心吧，你这头发结实着呢！”
尽管萧程盈这么说了，但凌韵乐还是不放心，“那你也别摸，难看又扎手，你别碰了。”
没法子，萧程盈只能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我不碰了，你慢点吃，你看你这样子，像是饿了几百年似的，我瞧着，这心里难受极了。”
凌韵乐垂下眸子，瞪着一双被打肿了的眼睛，道：“你难受就对了，省得你不知道心疼我，我这些年，每一天都在盼着能把自己的委屈都告诉你，等着你心疼我，对我更好些。”
不得不承认，凌韵乐的目的达到了，萧程盈真的心疼了，也真的难受了。
一想到凌韵乐在外面过的那些苦日子，萧程盈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些经历根本算不得什么。
心理上承受的折磨，从萧程盈的角度和从凌韵乐的角度是一样的。
但凌韵乐比她更惨的是，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伴着，一个两个的对她好，可凌韵乐却什么都没有，反而被欺负，被磋磨。
难为他没有被那些折磨摧残得变了心智，萧程盈应该感激了。
恍惚间，萧程盈又想起萧归影那孩子，这会儿大约是跑去萧东那里哭诉了。
这小子也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天不怕地不怕的，连他亲爹都敢揍！
萧程盈又给凌韵乐倒了杯水，道：“你慢慢吃，我先出去给你弄饭菜。”
凌韵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眸子里写满了舍不得跟萧程盈分开，但是肚子饿的厉害，又只好看着萧程盈离开。
萧程盈从屋里出来，便去了趟厨房，这个时辰，厨房里正做好了饭菜的。
正巧赶上出锅的时候，萧程盈用食盒装了几样凌韵乐爱吃的，便打算回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了萧东的房间。
虽然心里生萧归影的气，但孩子总归是孩子，这母子俩哪里还有隔夜的仇？
于是乎，萧程盈瞧了瞧萧东的房门，屋里细细簌簌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程盈心里明白，这么安静的长时间停顿，自然是萧归影又在想什么主意，鼓动着萧东给他报仇呢。
这一点上，萧归影和凌韵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管他是谁，只要是欺负了他的，惹他生气的，是一个也不能放过的。
良久，萧东终于过来开门，一见到萧程盈，便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果然，还没等萧程盈发问，萧东便不打自招，“阿影不在这里。”
萧程盈皱了皱眉，审视的盯着萧东。
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俩人的修为相差多少，萧东总是惧怕他师父的这种审视。
顿时，萧东脑门上冒出了汗水，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没说出口。
萧程盈知道萧东这么说，自然是受了萧归影的示意，心里想着这小子真是欠教训。
也不是萧程盈偏心，只是凌韵乐的年少时光她不曾参与。
若是被她遇上了，一样要从小把他捋直了才行。
萧程盈也不惯着萧归影，冷声道：“既然他不在就算了，反正凌韵乐也回来了，我与他爹再生一个听话的便是，这么调皮的孩子，不要也罢了。”
这话一出，里面那人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萧东脸色略带尴尬，心想：虽然阿影这小子诡计多端，但怎么也逃不过他娘的手掌心。
这么扯淡的话，怕是也只有那小娃娃才相信了。
萧程盈瞪了萧东一眼，道：“先收拾他，下次再收拾你！”
这话，吓得萧东打了个哆嗦，尴尬的挠了挠头。
萧程盈一把推开萧东，径直走了进去，瞧见那哭唧唧的小娃娃正坐在萧东的卧榻上，手里抱着几个萧程盈没见过的玩具，大约是萧东偷偷买给萧归影的。
萧归影害怕被萧程盈责骂，便藏在萧东这里的。
毕竟不仅仅是他怀里抱着的，身边还零零散散的有好几个。
这可不是一日两日买的。
萧程盈看着那哭泣不止的小男孩，道：“萧归影，跟我回去。”
萧归影哭得更厉害了，“不要，娘亲坏，娘亲不要我了，呜呜呜……”
萧程盈皱了皱眉，“萧归影，我再说一遍，现在跟我回去，不然，你就再也别回去了！”
似乎是真的害怕萧程盈再和凌韵乐生一个孩子，萧归影哭得浑身颤抖，但没有再反驳，从卧榻上跳下来，摇摇晃晃的跟在萧程盈身后。
这小子真是跟他爹一样的毛病，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从萧东屋里出来的一路上，萧归影还一直哭个不停。
萧程盈问他，“知错了没有？”
萧归影不说话，只是抹着眼泪儿。
萧程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问你，知错了没？”
萧归影避无可避，咬牙切齿的说：“我……我……我知错了，娘亲，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见他终于肯示弱了，萧程盈也不是个严厉的恶人，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抱住他，“没打算不要你，吓唬吓唬你。”
萧归影搂着萧程盈的脖子，被治理的服服帖帖，“不要别的小孩儿。”
萧程盈好气又好笑，道：“嗯，不要，还敢打你爹吗？”
萧归影哽咽着不说话。
萧程盈明白，萧归影是不把凌韵乐当他爹看待的。
诚然，凌韵乐那样子，也没个做爹的派头，反倒是像个和萧归影争宠的孩子。
萧程盈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纠正萧归影的，但此时此刻，必须得给他个教训，省的日后，萧程盈少稍不留神，这小子又把凌韵乐给揍了！
她拍了拍萧归影的后背，“问你话呢？还敢不敢打他了？”
萧归影摇了摇头，可那双古灵精怪还含着泪的眼睛里分明说着，‘还敢，不仅敢，下次还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萧程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萧归影，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从今往后，你爹爹都是要跟我们住在一起的，你要是再敢这么对他，我不会饶了你。”
小可怜委委屈屈的吸着鼻子，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儿了。
许久，萧归影才憋出一句，“娘亲不疼我，娘亲更喜欢那个妖怪！”
“萧归影！他不是妖怪，他是娘亲明媒正娶的夫君，不准乱说话。”萧程盈纠正。
萧归影摇头，“不是，我有爹爹，不是他！他不是娘亲的夫君，他不是！他是坏人，他在骗你，他坏极了！”
萧程盈低声道：“阿影，这件事很复杂，阿金只是假扮你父亲，不是你真正的父亲。现在你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了，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忍心火上浇油？”
萧归影不说话了。
其实他如今已经五岁整了，也不是不懂事的年纪。
虽然，素日里他喜欢在外面装作小可爱的单纯样子，不过只是为了让别人疼爱他罢了！
萧归影和萧程盈一样聪明，早就听说过萧墨金和萧程盈不是真的夫妻。
但是，他不想相信，他不想那样。
萧墨金对他很好很好，他也很喜欢萧墨金，而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漂亮妖怪！
萧程盈见他不说话，无奈道：“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
萧归影委屈道：“娘亲不把我当小孩子，把那个……”
妖怪两个字正要说出口，又被萧程盈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萧归影只能不情不愿地改口，“把那个人当小孩子，娘亲宠着他，都不宠我了。”
萧程盈低头在他软软嫩嫩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没有不宠你，只是你爹现在受了苦，我对他更多些关注，等过些日子，等他缓过来，就会跟我一起宠你了，这样不好吗？”
就那个哭包妖怪？会宠他？
萧归影才不相信，“我不喜欢他。”
萧程盈见他软硬不吃，也没什么法子了，只道：“那你就学着喜欢他，等会儿不准惹他生气，否则别怪我揍你！”
萧归影瘪了瘪嘴儿，眼看就要哭了。
萧程盈一声，“憋回去！”
小少年立刻忍了回去，不哭了。
萧程盈抱着孩子回来，凌韵乐已经把糕点都吃完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卧榻上，等着萧程盈回来。
一开门，凌韵乐和萧归影对视一眼，两人都皱了皱眉。
这俩人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着实是让萧程盈头疼。
萧程盈放下孩子，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
萧归影就围在萧程盈脚边，也不看凌韵乐一眼。
等到萧程盈弄好了饭菜，走到卧榻前，把凌韵乐打横抱起来，萧归影顿时不高兴了。
他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萧程盈每次喊他吃饭，他要是敢不下榻，是要挨揍的。
可这个臭妖怪，竟然还得娘亲抱着他下来吃饭。
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萧程盈分别给一大一小夹着菜。
生怕凌韵乐狼吞虎咽的再次呛着，萧程盈提前给他准备好了水。
萧归影气得直登腿，“娘亲偏心，娘亲偏心，我也要水，我也要……”
萧程盈被他嚷得头疼，于是也给他倒了一杯，“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吃饱了饭，去你萧东哥哥那里睡。”
一听这话，萧归影碗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有了妖怪，娘亲要赶他走！
他放下筷子，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似的瞪着凌韵乐！
萧归影拍着桌子，“我不，我不，娘亲欺负人，让他去萧东哥哥那里，我才不去，我要娘亲陪着！”
凌韵乐则是笑得一脸奸诈，道：“等你走了，我跟你娘要再讨个小娃娃的，等有了新的小娃娃，我们就不要你了。”
萧程盈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凌韵乐和萧归影这两父子，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都知道怎么往对方心口上扎刀子。
不过，想到自己前不久刚用了这一招，又觉得自己也不是个慈爱的。
萧归影气得要哭了，“你胡说，我娘亲答应我了，不要别的小娃娃，你骗人，你胡说，你……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