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弥冷笑了一声，随后起身看着眼前的嬴政，满眼的悲哀与痛心。
她未语，而是走到其跟前，看着这一双令自己心动过的眼睛，这双眼睛从前满是爱意，而如今……却变成了猜忌。
两国之战，式弥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波及，如今的她在秦宫左右为难，对于攻赵一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嬴政这无端的顾虑与猜忌，酝酿许久之后，终于浮上水面，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君上的想象力难道只有这些吗？”
式弥冷笑了一声，语气并不伏低，而是带着几分戏谑与轻蔑，她笑着抬起右手，遮住了上扬的嘴唇。
“你什么意思？”
阴鸷的双眼曾经望向过其他人，却从来没有审视过式弥，而如今……这双冰冷却又满腹野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从内而外看透似得，好像要把她剥皮拆骨般的研究透彻。式弥曾以为，不管他人如何疑心，如何背道而驰。而自己与嬴政，不管是感情还是立场，不管是曾经还是未来，都是被牢牢捆绑在一块儿的，那个曾经自己愿意抛下一切，孤身一人留在此地的，不就是因为他的爱与实践的承诺吗？
笑着笑着，式弥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强忍着这份悲痛，不愿服软，也不愿示弱。她依旧冷笑着，略带哽咽的问道
“施夷的信上明说了，她去寻王翦，王翦失联几日她总是魂不守舍，没想到今日犯了糊涂擅自离宫。君上不派人将她追回以免延误军情，却反而来质问我与李牧有没有暗中通信，怎么？难道我为秦国王后，还要叛国与赵国里应外合吗？”
她上前了两步，带着一股恨意，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对亲封的王后……就如此不信任吗？”
“秦赵两国关系紧张，我不得不多做考虑。”
嬴政被式弥盯的有些心虚，何况是她那双已犯泪的眼睛。
“哈哈，多做考虑，所以我就是你怀疑的对象？嬴政……秦国十三载，我何曾离你半步？你坐拥天下十三载，难道被权利迷惑的连最亲近的人是好是坏都分不清了？！”
“我……”
嬴政刚想反驳，式弥又咄咄逼问道
“十三载岁月，留在这秦宫差点没了命！十三载为你生下儿女，你在政务朝中之事，我何曾多问过一句？！我与李牧十三载未见，如何在你眼皮底下书信？！十三载的岁月……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给过我，是吗？所以我相伴了十三载的人，就仅仅是君主，而非我的夫君？你疑虑他人自然有理由，可我没想到你竟怀疑我！我是你的枕边人，你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难道你我相伴的岁月，日日夜夜的交好，你心中都一直对我戒备怀疑？从未有过坦诚？”
“不是，只是王翦行军带兵从未吃过败仗，此次突然被埋伏。我……加上施夷向来冷静，又突然离宫，我……”
“所以疑我？”
两人争辩着，式弥的眼泪汩汩而下，她咬着牙再次说道
“我从十五岁留在战国陪你至今，抛下从前过往只为了与你白头，我以为我托付终身之人是可信任之人，即便是你君王，你最在乎的是天下而非我，我也从未有过埋怨。而你今日……竟然怀疑我与李牧暗中苟且！”
“我并没有说你们暗中苟且！”
嬴政沉着脸，语气沉重。
“我只是问问，难道问问都不可吗？”
“秦赵两国开战至今你已数次疑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当初我不愿留在秦国要与李牧回赵？此事你耿耿于怀至今？”
式弥望着他
“难道你认为我爱李牧而非你？如果这样我为什么要回秦？还不如当初与李牧回赵来的洒脱！！”
“今日之言，是我鲁莽，惹你生气是我不对，你也不要如此激动，我知晓你对我的情意不假。我对你的感情自然也是真的！若不是真的……我怎会十多年来只要你一个，让你做我唯一的王后。只是……这些十时日前方战事不断，每天都有新的状况发生，我有些应接不暇，出兵灭赵是一项大工程，我的一举一动，每个指示都有可能让前方军队满盘皆输。这几日……我心烦意乱，口不择言。你是我最亲近之人，我自然信任你，怀疑你是我昏了头，今日所言……你全当我发疯……”
嬴政伸手想要握住式弥的手，可式弥却闪躲，她擦了擦眼泪，转身说道
“君上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这几日我不便伺候。”
式弥望着这昔日与嬴政说过无数悄悄话，温情过无数次的寝殿，也只觉得心里一阵凄凉。
“十三年了，君上看我这张脸大抵也是看腻了。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就不再是女人了……君上若是国事繁重，心情郁结，何不传些年轻漂亮的姑娘来伺候着，也总比整日看着我这张脸要来的开心。”
她背对着嬴政，向他行礼后又言
“我虽为女儿家，可也是秦国的王后，李牧与我有恩，可他是赵国将领。我不会糊涂到背叛秦国。只是……攻赵一事我不想出谋划策，也不想为李牧求情，一直忍着一句不说以为可以打消你心头疑惑，没想到仍落个如今局面。”
她笑着，无奈
“施夷我会叫李信尽快抓回来的，嬴政……你放心吧，她不会打扰你的宏图大志，这六国都是你的，这天下也是你的……你不该急于求成，而忘了初心。”
“你这些话，什么意思？不愿原谅我？”
“原谅？您是秦国的王，只有您原谅他人，他人怎能原谅您呢？毕竟你的决定都是对的……”
随后，身后没有传来嬴政的回答，而是关门声。
在权利面前，果然再完美的爱意都经不起推敲。式弥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成蟜一事，嬴政也怀疑自己，如今李牧领兵，嬴政也同样怀疑自己，这才是令自己最最心痛的！得不到最基本的信任，即便两人再相爱，也只会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