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径直上了二楼，按照小二的指路往第二间走。
他凝起全部心神，郑重叩门。
“笃笃——”
“请进。”
里头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说书人疑惑了一瞬，但又想到可能是贵人的侍女，随后他推开门。
一开门刚走进去几步，见到雅间里只有三个女子和一个小公子，他往周围看了眼，再无旁人。
说书人惊愕在原地，接着立即垂眼小心道歉，“贵人见谅，老朽应该是走错了，惊扰贵人了。”
说完，他没等里头的人出声就快步退出去并合上门。
然后他转头看向雅间左上角挂着的木牌，上面明晃晃写着“画兰”两个大字。
他揉揉眼睛，又细看了一遍。
没错呀，这间雅间的确是挂着“画兰”的牌子，但里头都是女子，那小二该不会是记错贵人的雅间号了吧？
说书人正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是要去找小二问清楚，还是把二楼雅间的门都敲一遍时，面前的画兰雅间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他以为是客人嫌他在雅间门口太吵，正想再次道歉时，开门那人就很客气地笑道，“先生请进，就是我家姑娘找您过来的。”
说书人愣了一下，“你家姑娘？”
紫风点点头，答他，“正是。先生请进来说话。”
说书人迟疑一瞬，见对方客气有礼，又实在对给他那几张纸的人感兴趣，于是就再次进了画兰雅间。
这次进去，他秉着礼仪离桌子远远站定，也没敢再乱瞟。
这个雅间里只有三个女子和一个小公子，就算他现在只是个酒楼的说书先生，但读书人的礼节他可没忘。
凌绛亲眼看到说书人小心翼翼地进来，又惊慌失色地退出去，再到现在怀疑人生又彬彬有礼的样子，也不像小二说的那样性情古怪啊，她不由笑道。
“先生无需客气，先过来坐下说话吧。”
紫风听闻，自觉把身后的凳子挪到桌子旁，示意让说书人坐这儿，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前。
说书人见凌绛开口，道谢一番后很拘束地坐下。
他本以为给他这几页纸张的会是跟他同一爱好的同龄读书人，再不济也会是哪个喜欢搜罗话本的富家公子，实在没想到竟是一个比他小那么多的姑娘家。
要不是这个故事很得他心，他也不会在知道是姑娘家后还觍着老脸进来。
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小心捧着那几页纸又细细研读起来。
凌绛见这说书人喜爱《师徒取经记》的神态作不得假，在他把那几张纸读完后还想再读一遍时，她终于出口拦他，“我姓凌，单名一个绛字，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说书人小心放下纸张，朝她微微拱手，“凌姑娘，老朽姓徐，名修义，东界临江城人士。”
自我介绍完后他脸色踌躇着，手指小心摩挲薄薄的纸页。
凌绛见到他的动作，轻声开口，“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这话给了徐修义信心，他鼓起勇气询问道，“凌姑娘可知这个故事是由哪位大家所写的，能否给老朽引荐一番？”
凌绛莞尔，她就知道他肯定会问这个，《师徒取经记》可是真实朝代的古人写的，在这个架空朝代肯定也查不到，所以她也只能另找说辞了。
她喝下一口茶才道，“我没法给您引荐，这部《师徒取经记》是我同乡的吴老先生写的，他早已不在人世，只留下这部优秀的作品托后人帮他传扬。”
吴老先生，实在对不住，为了在这个架空古代能有口饭吃，她不得不把名着编排一通了。
徐修义哀声感叹一番，“实在可惜，这吴老先生可是大才之人，老朽虽只细读几页，但从这短短几页纸中就足以预料后续故事会是如何精妙。”
“可惜啊！”徐修义捧着纸张，满脸可惜之意，他又追问道，“凌姑娘，那吴老先生可把这部《师徒取经记》完成了？”
凌绛点头，“他写完了，您想看的话也行。”
徐修义一喜，正想讨要时凌绛又补了句，“不过……”
徐修义心急起来，忙问下去，“不过什么？凌姑娘有什么要求老朽都可去办。”
凌绛勾唇，她要的就是这句话，“不过我想让先生在跃仙楼把这部《师徒取经记》讲给众人听。”
徐修义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要求，一听只是让他继续在跃仙楼说书，他只不过是把自己乱写的故事换成吴老先生的优秀作品，那有什么难办的。
他松了口气，喝下桌前的茶水缓了缓，“凌姑娘，这事儿老朽应下了。”
凌绛抬眉，“不需要过问跃仙楼掌柜的意见？”
徐修义摆手言道，“不用，老朽在来跃仙楼之前曾与他约定过，跃仙楼负责提供场地和招揽客人，老朽只负责说书，说书内容得由老朽来决定，他跃仙楼不会干涉。”
凌绛思索，“冒昧问一下，先生与跃仙楼的分成是怎么样的？”
徐修义比了个数，“每月五两银子，要是有客人额外打赏，跃仙楼会把这些打赏全给老朽。”
凌绛点头，这跃仙楼的掌柜还算有点生意头脑，但每月五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只能算中等，他难道就不怕徐先生被其他酒楼挖走吗？
凌绛顺手拿起茶壶给徐修义添了杯新茶，“徐先生，我很欣赏您的说书风格，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算是合作伙伴了，那么我也得为您考虑考虑。”
她放下茶壶，才慢慢道，“我会跟跃仙楼掌柜争取给您更多的月钱，您可信我？”
徐修义虽然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但观她的谈吐和气质不一般，又能拿到如此绝世的作品，她年纪虽小却让人莫名信服，他应声道，“老朽相信，可由姑娘定夺。”
“好。”凌绛拿起桌上的那本册子递给他，“先生，这《师徒取经记》被我分成十册，这本是第一册，您可拿回去先看看。”
徐修义双手稳稳接过，还带着点虔诚，脸上珍惜之意十分明显。
凌绛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又补了句，“不过，这《师徒取经记》文句过于艰涩，先生要是想用说书的形式表达出来，还需您费心转换一下。”
徐修义起身朝她行了个读书人的礼，才感激道，“谢凌姑娘对老朽的信任，老朽定不负姑娘和吴老先生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