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了一趟坵山，陪老黑他们吃了顿饭，而后才放缓步伐，从从容容回到旧城。
朱连锦见我这么快就回来，十分诧异，我就跟他说，本来我是想回家省亲的，结果刚出去就得到消息，家人里出去旅游去了，回家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就回来了，朱连锦没有怀疑。
相处了一段时间，我也发现朱连锦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人不笨，但没什么心机，耳根子容易受人左右，年轻的时候性子兴许刚直，但上了年纪以后，就没什么斗志了。
这种人很适合做傀儡啊。
之后我先找了一趟聂开，让他帮我打听一下，谁跟王永祥最熟。
聂开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查，直接告诉我，王永祥只有一个朋友，叫韩小旭，这人是除了我们五个之外，最后一批加入乞活军的人之一，入帮时间大约在六七年前。
对于韩小旭的人品，聂开不是很了解，只是说这人刚来乞活军的时候，跟不少人都打得火热，那时候韩小旭好朋好友，十分开朗，可后来就不怎么理人了，原因不明。
这有什么原因不明的，他不怎么理人，是没必要理人了，因为他已经为三大帮找到了最合适的耳目。
我没有心思再去调查韩小旭的底细，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立即做了一张雷符，先注入半道念力，让符韵活化，但不完全催动符韵，而后将符箓和一个纸人烧成灰，拌入清水中，再取白杨树皮、十里香等药材加入水中，以文火慢慢炼制，直至水烧干，里面的药材都糊成渣，再取蜂蜜，将这些糊渣搓成药丸。
真的，要不是最近没少炼药，我都没想到，姚玄宗交我的丹道术会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待一切都捯饬好，也已进了深夜。
我给自己贴了一张匿身符，又带上几张眠符，便迅速离开宅院，朝着城东门摸了过去。
出门的时候，王永祥的分身肯定看到我屋的门开了，不过我贴着匿身符，他肯定不知道屋里还有一个人出来。
来到王永祥家门口，我提前凝了一道念力，而后才将屋门拉开。
旧城的住宅，除了聂开和朱连锦住的房子，其他房屋都是规制的，一屋一个大通铺，一张铺上睡四到六个人。
王永祥家恰恰就有六个人，门被拉开的时候，老旧的门轴上发出了不小的噪音，除了王永祥，几乎所有人被当场吵醒。
我低唤一声：“韩小旭。”
就见王永祥旁边的一个人迅速抬头。
先前忘了问聂开，韩小旭长什么样了，所以才唤这一嗓子。
韩小旭刚被门轴上的声音吵醒，现在还昏昏沉沉，防御意识很差，我这么一唤，他当然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在他之后，其他人才慢慢移动脑袋，想朝门口这边看。
我没给他们看清我的机会，施一道念力，催动眠符上的符韵，撒手就将四张符箓掷了出去。
这道眠符可以让人在两个时辰内陷入极深的熟睡，你就是在他们耳朵边上敲锣打鼓，他们都不带醒的。
连着四声闷响，刚把头抬起一半的四个人，又耷拉着脑袋趴回了枕头上。
韩小旭大概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一骨碌从铺上爬了起来，我也没跟他废话，反手在墙上贴一张隔音符，接着一个箭步上前，对着他的脸颊就是一拳。
暂且不知道这货的能力是什么，我只用了三成力，可他还是没挨住，当场就被砸了个四脚朝天。
我揭下匿身符，抓着他的腮帮将他扯到近前，将视线炼好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韩小旭没来得及喊苦，丹药已经入腹。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王永祥才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看到不停抠自己喉咙的韩小旭，王永祥瞬间醒了大半。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扔给他：“里面的钱，足够平你家的债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平债，卡你先拿着，这是网银的账户密码，没设密保，余额你大可以自己查证。”
王永祥估计是还没醒透，一时间十分茫然，半天都没把卡拾起来。
我拍了一下伸长脖子抓喉咙的韩小旭：“你是净衣谷的人吧？”
韩小旭用十分恐惧的眼神盯着我：“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一种特制的毒丸，名字我还没想好，”我拉来一张椅子坐下，面朝两人，“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你们各自说一说自己的情况吧，说得好有奖励。”
韩小旭就是猪脑子也应该能猜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至于王永祥，他在施展分身能力的时候，精神力可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眼下还没回过神来。
片刻，韩小旭突然咋呼一声：“我是净衣谷的人，你敢动我！”
声音非常之大，就像是在像外面的人求救。
我知道他这是在向刘莹那帮人求救。
“别瞎咋呼，聂开现在就带人在外面等着呢，你要是不老实，他们直接冲进来把你剁了。”
聂开这会儿正在自己家里做美梦呢，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懒得啰嗦太多。
就这么一句话，韩小旭就哑火了。
这个人能被净衣谷派来做内鬼，胆气肯定是有一些的，如果净衣谷派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来做这种事，那净衣谷还真就不足为虑了，最起码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任务需要派遣什么样的人。
到别的帮派做内鬼，风险大，但收益一定也不会小，所以内鬼也分两种，一种是死间，对原帮派忠心耿耿，不论发生什么，遭遇什么，都绝对不会背叛原来的帮派，一种是为了获取更大利益，相信富贵险中求的狠人，这种人，吃软不吃硬，想要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简单，许以厚利即可。
韩小旭是哪一种内鬼，不好说，这小子内里活动非常复杂，刚才我只说了一句聂开在外面，他身上的气息就连着变了好几变，可能是我察查人心的手艺还欠火候，难以看穿他心性脾气。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怕死。
怕死的人未必不是死间，只要他对净衣谷的忠诚，高于对死亡的畏惧。
接下来就要看看，韩小旭对净衣谷的忠诚度有多高了。
“听说，你在乞活军待了有六七年了？”我主动开口问道。
韩小旭眉头紧蹙，不说话。
我朝他扬扬下巴：“说说吧，这六七年里，你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他依旧用十分警惕的眼神凝视着我，一语不发。
我从口袋里拿出六颗药丸，在掌心中摆成一列：“我刚才给你吃的毒药，很快就会发作，这六颗是解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答对了，赏一颗，答错了，或者不答，我扔一颗，只有将六颗解药全部服下，才能解你的毒，保你的性命。”
我哪有时间去配什么解药啊，这就是六颗六味地黄丸，老周常备。
听我这么一说，韩小旭的脸色就变了，变得紧张、犹豫、慌张。
我又问一次：“这六七年里，你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等了小片刻，韩小旭还是没有回应。
“好，第一个问题作废。”
说着，我便吃掉了其中一棵药丸。
“剩下的这五颗药丸，能保你半年性命，半年之后，你还是会死，不过，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半年以后，我可以考虑再给你配一份解药。
好，咱们进入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王永祥有两种能力的？”
“是……是永祥亲口告诉我的。”
这一次，韩小旭开口回应了。
对于他的答案，我不做评价，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片刻，他又做出了补充：“在乞活军内，永祥只有我一个朋友，他发现自己开启了复数能力，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觉得，他的新能力，可以为净衣谷所用，就将这件事告……告诉了净衣谷。”
这小子很聪明，刚才我对王永祥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自然也能猜出，我已经知道王永祥的身份。
我点点头，将一颗六味地黄丸递给韩小旭。
韩小旭二话不说，立即将六味地黄丸服下。
他吃的药混含了雷符的灵魂，此刻，雷鸣真气在他的经络中到处乱窜，他肯定会有被万电穿骨的痛处，不过他的扛疼能力看来相当不错，到现在为止，竟然都没有喊疼，只是脸色苍白，额头上一直在出冷汗。
雷鸣真气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很快就会重新蛰伏起来。
眼下韩小旭的痛处应该是稍微轻了一些，他大概以为这是“解药”起了作用，面色变得愈发复杂。
我再问第三个问题：“你在净衣谷混得怎么样？”
“不算好，我以前曾是首座身边的近侍，后来犯了错，首座本想将我赶出净衣谷，当时乞活军正缺一个眼线，我便自告奋勇来了，权当是……将功补过。”
我递给他一枚药丸：“你找到王永祥之后，净衣谷也无意让你回去？”
“是。”
“你当初犯了什么错，耳哲要把你扫地出门？按说，你既然是他的近侍，和他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我与耳家的四小姐，产生了……产生了一些交集，首座身边向来有不少侍从，我只是其中之一。”
“你和那位四小姐的感情，不错吧？”
“尚……尚可。”
我点点头，直接将最后几粒地黄丸全都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