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聂的目光，从银行卡上移到石侯脸上：“你知道，无论是切磋还是决斗，我的腿从不会留情。”
石侯直视他的目光：“张老师的课，铁山墩，领教你的飞毛腿。”
然后回头，淡定地坐回课桌，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看起来。
有人讥讽。
有人看戏。
也有人愤怒。
愤怒的是牛飞笔：“事到如今，有钱你不要，却要找虐，你什么意思？”
石侯头也不抬：“你也想虐我？可以，算你一个。”
“好好好。”牛飞笔跳起来，曲起他满是横肉的手臂，“如果你在马老大的飞毛腿下还能站起来，我不介意再给你一个重锤！”
牛飞笔身子长得横，身高足有一米九多，好战好勇，是以才崇拜马志聂的腿上功夫。
马志聂的腿上功夫据说是家传，传说他的祖上在民国时还是占山王，后来招了安，在这个小县城几乎就等于土皇帝。
张老师的课就在下一节，等他走进教室，发现班上不到三分一的学生。
一个个还东张西望，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的脸变得及其难看：“这是什么回事？其他人呢？”
班长硬着头皮站起来道：“张老师，石侯要和马志聂在铁山墩决斗，说是一战泯恩仇，大部分同学都去……看热闹了。”
“荒唐！”
张老师一丢教案，急匆匆就赶往铁山墩。
也不能顾身后呼啦啦跟来的一群。
刚上半山丘，坡上树林深处传来嘭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呼。
张老师几乎是一口气冲上去。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不是张老师想象的，倒在草丛中的不是石侯，却是马志聂，他一手摁着头，一脸惊骇地望着石侯。
而石侯笔直矗立在马志聂身前，安然无恙。
张老师暗暗松了口气，就怕马志聂下狠手，毕竟他是练过把式的。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上课，胡闹呢！”
班主任威严之下，一班学生不情不愿地挪着脚步。
牛飞笔更是不甘心：“张老师，老大可怜那小子，自断招式重伤落地，他还无赖去殴打，还揪老大头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他走？！”
石侯手里果然还抓着一缕头发。
看起来确实有些过分了。
中立或支持石侯的都不敢表态，支持马志聂那边的就忍不住叽咕：
“马志聂的凌空飞脚太猛了，石侯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马志聂可怜他，直接爆头杀。”
“他中断招式的动作太帅了，半空两周翻，硬生生卸去了攻击。”
“强行中断招式砸落地上，肯定自伤不少，石侯乘人之危上扑上去殴打，太不应该。”
“打一顿消解怨气是可以理解，但揪头发确实太无赖……”
就是没看到现场的，也想象得出马志聂飞出一脚的场景，张老师感到有些难处理，只好问石侯：“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石侯摇头：“我没什么解释，马志聂若是觉得不甘，可以再来一次。”
张老师生气：“这怎么行！马志聂，你说说看，该怎么解决？”
马志聂说道：“如果那样能化解他心中怨气，我认栽了。”
不得不说，他的话说得很漂亮，赢来了不少赞誉。
马志聂话锋一转：“不过，既然都定下了一战泯恩仇，牛飞笔也是当事人，而且也和石侯有决斗约定，是不是……”
张老师立马拒绝：“不行。”
牛飞笔叫道：“张老师你太偏心。”
张老师一脸严肃：“有我在还任由你们斗殴？你们说我这班主任还要不要当？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提前退休？你们说我该不该‘偏心’？”
一连声问下来，满林无声。
十八岁上下的高三学生，已经开始认识到社会的残酷了。
石侯缓声说道：“张老师，我们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既然决斗已经定下，大家心里都会有根刺，不拔下来都难受。”
“您可以在这里阻止我们，但我们是少年，血是热的，无法忍受恩怨隔夜，你也不想我们在校外私自解决吧。”
“那时候没了顾忌，不甘心动起刀棍，后果您可以想象。”
张老师脸色变了。
一旁的王君如脸色也变了，上前一步就急声道：“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张老师，还是你在这里做个见证好。”
张老师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表面上度过了叛逆期，但骨子里的骄傲会让他们不肯罢休。
马志聂说道：“可以让他们文斗，各自一拳了恩怨。”
看起来确实是最好的恩怨解决办法，不过不少同学脸色也变了。
牛飞笔可是个练武狂人，天天打沙包，谁敢去给他当沙包？
张老师自然也知道牛飞笔，当然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挥手：“就算是文斗，防守者也必须可以格挡和闪避，否则免谈。”
牛飞笔曲起横肉手臂，转着拳头，嘿嘿笑道：“他可以躲避，我是不会躲避的。”
张老师看向石侯，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他需要答案。
石侯明白他要的答案：“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碰到我的身子。”
张老师松了口气。
有不少同学也松了口气。
包括王君如。
但是，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叽咕：
“真是窝囊啊。”
张老师可不管这些，一挥手道：“速速解决，谁先上？”
石侯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必须拔下他的头发。”
他扬起右手，挥了挥。
手里拽着的是马志聂的头发。
牛飞笔讥讽：“战利品吗？你能赢我没意见，否则想都别想。”
“可以。”石侯将战利品放进口袋，背负双手，“来吧。”
“有种你就别躲。”
话刚说完，牛飞笔就一头蛮牛般冲了过来。
引起一阵惊呼。
几乎所有眼神都带着担忧，或多或少，毕竟牛飞笔的拳头太恐怖。
只有一双眼神是期待的。
期待的眼神是马志聂的。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期待，就像不知道他落地后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惊骇。
马志聂知道自己为什么期待。
他期待的眼紧盯着石侯断了的左手。
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惊骇。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凌空一脚并没有丝毫怜悯。
也没有人知道，石侯举起的断手看似挡了个空，但他知道，自己的脚被石侯的左手一把抓住。
就那么一抡，他便风车般转了两周半，狠狠的拽落在地上。
伤和痛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他心里满是惊骇。
那可是断了的手。
但强有力的五指抓在他脚脖子的感觉。
真实得让他无法不惊骇。
牛飞笔的拳头几乎瞬间到了，但石侯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傻了。
傻得忘记了躲避。
“快躲啊！”
王君如哭腔响彻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