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步履匆匆的白领和路人外，并没有任何异样。可是她依然有点心慌，不知道是孕期反应还是女人的第六感，心跳有点加速了，一手握紧凌霄。
“怎么了？”凌霄看她脸色微微有点不安，连忙搂住她柔声问。
“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傻瓜，别乱想。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怕。戴德他们会保护你。”他搂着妻子轻轻抱进车厢里，吩咐了司机一句，扬长而去。
远处的金霜云在望远镜里看着凌霄和沈小斐离去，这才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着玻璃窗冷冷地笑。
与以往不同，金霜云对着明净的玻璃一边冷笑，苍白的手指一边颤抖着摩挲着玻璃，上面倒映着的脸色更苍白的自己，嘴角叼着一支快要燃尽了的烟。
她不记得多久没抽烟了，上一次大概是父亲定罪收监、母亲哭倒在自己怀里的那天。如果不是境况堪忧，慌乱得有点失守，她金霜云也不会拿起深恶痛绝的香烟放进嘴里。
尼古丁对她有着迷一样的亲切和憎恨，她绝望的时候总是想学着极少见面却满脸威严的父亲那样抽支烟冷静下来，可是伤害她母亲至深的刽子手正是满身尼古丁气味的父亲……她吐出一圈白雾，想起为自己受了半辈子屈辱和隐忍的母亲，突然流泪了。
她春节回檀香山走动了一下，花了天价终于又把金慕田的刑期缩短了两个月。眼看着父亲盛夏就要出狱了，这整整十一年的光阴她在哈佛经营出庞大的人脉、回南港城创下了百亿资产的京华、向害他锒铛入狱的凌家报仇雪恨……所有能做的事她已做足了，母亲不仅能抬起头回马来西亚的金家看奶奶，还能让瞧不起她们母女的金家人和羞辱她们俩的正室娘家人统统赔以笑脸。
她争分夺秒地赚钱，直到已经足够多得让卑微的母亲找回尊严，拿着大把大把的钱回到马来西亚随意派发，让所有金家亲戚愿意唯她们马首是瞻，就像檀香山里经营诊所的姑丈刘胜那样，提供一切便利、听候任何差遣。
只要等到夏天父亲出狱，她呈上黑力做二股东的京华酒管集团给金慕田，她妈妈守了半辈子的空床日子就彻底结束了，就能迎回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的青睐，重新独拥他的爱。
可是这个春天那么漫长，漫长得让她憎恶这南港城的碧蓝天空。高楼脚下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她的痛苦，不知道她为了这盘周密的棋局付出了多少，他们冷漠高傲地走自己的路，没有人抬头怜惜地看一下玻璃窗里愁眉深锁的自己。
别说金霜云再也约不到文宇轩，就连潘广海也没有再露面。她在美国多年，知道横扫欧亚的黑力集团有多可怕，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明明上个月还在有说有笑的黑力说翻脸就翻脸，双方从阵营一致的利益共同体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甚至隐隐传来硝烟的气息。
昨天潘广海甚至亲笔签署了知会函传真过来，告诉她协议第一期时间将至，她并未兑现协议上约定的承诺，让凌雪在黑力推高的股价上转让股份，即将触发股权回购条款。按协议约定的违约责任，她必须承担大部分推高股价的成本赔付给黑力，要是黑力的法务再狠一点要追究半年以来的罚息，总额足以让她赔掉打拼多年的大半身家。
想起合约里的违约责任，金霜云有点站不稳，扶着玻璃窗想坐下来。可是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气味呛得让她眼里冒出泪花，她厌恶地捂着鼻子走远几步，换了一个角度虚弱地挨着玻璃凭窗远眺。
潘广海和她协商合同草稿的时候，明明眼梢温和，态度柔软，哈哈笑着说合同是死的，大家的收购目标是一致的。他还说黑力有意入主大中华区酒店市场，与京华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即使未来有点小困难也不妨碍双方继续合作。为此，潘广海还按她要求增加了“违约责任实际以双方协商结果为准”，可是现在，黑力隐约连商量的余地也不给她了。
都是那个怀了孕的沈小斐，让她的一切功败垂成。春节在檀香山的诊所里，凌霄明明已经答允了把京华的股份都送给她作为补偿，只差再签个字，她就成功了。为了让凌家让出京华的股份，金霜云已竭尽全力用上了所有方法，不仅在董事会里对凌雪软硬兼施，春节还亲自跟去檀香山找她面谈，上演了一场与凌霄旧情复燃的苦情戏，甚至借了姑丈的诊所假装割脉自尽……那时的凌霄已被她成功骗住，真相信了她的苦衷。她差一点就成功全盘拿回了京华，甚至连凌霄的翡翠也在不知不觉被她推上市准备引入新资本拿下……
到了夏天，出狱的父亲看到自己雄霸了几乎大半个中国市场的酒店王国，一定会眉开眼笑，回到母亲身边了。
现在只是第一步受到了一点阻力，她的京华集团还是经营良好，市场份额与翡翠不相上下，黑力为什么要撕破合作关系，不愿意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从无迹象显示，黑力对她延迟了拿回京华股份的事如此反应强烈，甚至这几乎是在双方预期之内。到底出了什么事，黑力会杳无声息地突然调转枪头对准了自己？
金霜云第一次有点害怕了，终于伏在玻璃上哭了。纵然她这十年来经历了创业和上市的大风大浪，可是她的对手刚才相偕相依地离场，而她却孤独地一个人抽烟颤抖。孤独得……只有玻璃墙上自己的影子陪伴着。
她用上最后一点演技拼尽了全力地挂了赵榷的电话，透过望远镜一直盯着她最恨的那对身影。那个曾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此刻在夕阳的金光下映衬得格外挺拔俊朗，而那个可恶的女人独霸着本来属于她的怀抱，神情平静，好像这从天而降的幸运是她命运里的必然。
金霜云咬牙切齿地说，“沈小斐，你好好地继续享受这强弩之末的幸福吧，黑力绝不会那么巧是你的保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