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华今天彻底撤离华尔投资，脸上喜不自胜。华尔可算是他出道以来最轻松最成功的一次投资，20亿投了8个月已斩获甚丰，除去最近这次财报只有零星两三千万的收益外，之前几个月已为他带来接近8亿的巨额回报，算是无风无浪的稳健投资。
正好看到赵榷最近投资失利，海豚湾旧墟那边又碰到了拔不掉的钉子户，他心里乐得顺水推舟赶紧撤资。忙了几天，终于彻底办妥手续，剩下就是走点流程，眼看28亿很快要回到自己手里，海豚湾那几户钉子户的烦恼又被沈小斐妥帖处理，何清华但觉处处遇到贵人，福气不浅，今晚一定要和凌霄赵榷好好对饮几杯。他急匆匆要去安排晚宴的酒水，便要与赵榷结束客套离场。
凌霄哄完沈小斐，眯眼看了一下门外的赵榷。正巧赵榷也刚与何清华笑容灿烂地握手送别，回头与凌霄的眼光对上了。
赵榷心头一凛，凌霄眼里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寒意，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他犹豫了一下，可是凌太太还在，他们不方便单独谈话。
凌霄见他对上了自己的眼光，却踌躇着没走进来，便让沈小斐回自己的办公层里休息一会儿，晚饭时间再去接她。沈小斐知他有事要单独与赵榷谈，便识趣地打了个呵欠离席走向私人电梯。
华尔的CFO、基金经理等一众团队渐渐移师出发，前往何清华订好的餐厅。会议室里重归鸦雀无声，只剩下两个男人。
“凌少，”赵榷无人的时候习惯了在凌家里的称呼。
“老赵，华尔现在只有我一个股东了。说白了就是咱们俩的世界。”凌霄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他话里的意思很复杂，是个开放式的题目，静待观察听者的心思。
要是赵榷把重点放在第一句，便会醒悟现在华尔是由凌霄100%持股，随便一个点数浮动的风险全是凌霄个人来扛，他的投资决策必须更谨慎；但要是他关注的是第二句，那意味着赵榷动了一点私人的想法。
赵榷焉有不知凌霄话里的意思。他两者皆不选择，低头惆怅地摇摇头，对凌霄抱歉地说，“这次的财报不理想，感谢凌少的包涵宽容。要不是你劝退了何公子，今天他是笑不出来的，只怕还要痛骂我一番。”
这倒是大实话，凌霄嘴角扬了一下，安慰他说，“万锦集团的定位你很清楚，所有项目都是实业。我对金融投资向来谨慎，就是因为深知其中风险。”
绕了一大个圈，凌霄依然回到风险提示的话题上。赵榷点头表态，“放心，凌少，万锦今年的重头戏是绿野仙踪项目的运营管理证券化，还有海豚湾新区建设和旧墟拆迁。这都是南港城的头等大事。我主力抓好下面几个GM的调动和管理，华尔那边找点更稳健一点的基金投一投就是了。”
“果然是万锦集团的CEO，对轻重分得这么清。”凌霄顺水推舟地结束这个话题，“绿野仙踪上市之后，你期权的市值比华尔投资的佣金高多了。”
“也是。”赵榷点点头，“谢谢当初凌少私人划拨的额外期权，如果能等到高管允许套现的时候，我就能攒够退休的积蓄了。”
凌霄聪明绝顶，听他这句全无破绽的话却眉头一挑，心想，“如果能等到……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假设？我额外给他的期权比周嘉丽还高，只要两三年就能慢慢解锁套现，他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劲。”
可是他只是挑了一下眉，马上又一脸平静，笑着说，“你这些年收入极丰，有孟乔这样一位顶尖的剑桥商学精英给你打理家里经济，早已经实现财富自由了。”
赵榷淡淡地说，“我与孟乔去年夏天已经离婚，有一段时间了。之前的积蓄和房产都留给她和孩子。”
“什么？”凌霄不由得意外起来，“你与孟乔大学相恋到现在也20年了，怎么突然离婚了？”
“我与孟乔……算是感情破裂吧，这些情爱的事很复杂。以后你会明白。”赵榷苦笑了一下，避开了凌霄锋利的眼神，低声说，“凌少和妻子的感情，羡煞多少旁人。”
凌霄却有点出神了。原来去年夏天赵榷是因为与孟乔离婚，并且把全部财产留给对方，才急于在工作上越来越激进，提了加大万锦集团金融投资的动议。
他还记得赵榷提出这个动议的下午，他又吃惊又生气，从云霄大厦走出来之后连车也不坐了，生着闷气走回宝石丽。就是在路上，遇到了坐在台阶上失恋痛哭的沈小斐。
他也突然明白了赵榷刚才那句“如果能等到期权套现”的含义，一个曾经拥有数亿身家的集团高管想要借助项目东山再起，会有怎样的“时不我与”的焦躁？
凌霄拍拍赵榷肩膀以示安慰，“我懂了。老赵，你和孟乔的事我不便多问，既然分开了也得好好重新找另一个女人。事业慢慢来，我们以后的路长着呢。待会在何清华的晚宴上咱们多喝两杯。”
说完他便坐电梯上自己那层办公室找妻子去了。
赵榷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目送凌霄离去，转头望向玻璃窗外的南港城大地。今天浓云重雾，是一个不算明媚的春日，脚下的南港城显得愁云深锁。他打开手机，长长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现起了从没在人前表露过的忧虑。
手机里显示的是一整屏基金列表，每一个数字都在飞快地跳动变化。
这时他手机响了，是一把女人的声音，“赵总，华尔街那边准备认购，你想好了入手多少吗？”
赵榷想起了刚才凌霄再三强调的风险调控，略略犹豫了，“我先还了你那笔借款的利息吧，这次我暂时不认购。”
电话里的女人娇媚一笑，“赵总，只怕你现在连我的利息也付不起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借你一笔钱，来还掉之前的利息？”
赵榷嗖地站起来，手臂微微发抖说，“秦小姐，这个游戏玩得有点大了。”
秦霜云连忙柔声说，“赵总，我和你开玩笑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说借你的钱怎么是为了那点利息。能帮老朋友才是我的初衷。”
“我不能再重仓原油了，最近行情一泻千里。”
“你难道不考虑一下你剑桥的同学丹尼尔介绍的那支摩斯基金？”
“我必须一定要稳健翻红，再亏一次我就声名狼藉。”
“那你更要考虑摩斯基金，它暗里是扼着美联储内部的深喉，抢在主席公布就业率之前就已经下了超大杠杆，我在哈佛人脉很厚，这个基金的深喉绝对可信。”
赵榷一听杠杆，眼里射出光来，仿佛抓住了溺水中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