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丰树听得他不答话，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与秦霜云在一起？”
凌霄颓然叹气，“我的确来看她了。现在走了出来。”
“她设的局还不错，甚至可以说天衣无缝。你赶快离开诊所吧，先去照顾好小斐。”
“她受了伤，我不能丢下她。”
凌丰树哈哈一笑，“要是你不介意，我派人现在就拆开她纱布，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凌霄嗖地站起来，心里灵光一闪。他竟从来没想过凌丰树话里的怀疑。
“霄霄，这事不怪你。的确是爸爸惹下的祸根，小斐知道真相后也一定会原谅你。赶快找小斐回家，你看到证据就知道她究竟是谁。”
“爸爸，你说秦霜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对，甚至连八年半前她和你相恋，都是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
“不可能！别再诋毁她了，爸爸！”凌霄紧闭眼睛，握拳抿唇。
“你可记得十年前廖律师为之入狱的那桩酒店产权诉讼官司？”
“依稀记得，可是这与霜云有什么关系？”
“秦霜云本姓金，是案件被告金慕田的女儿。”
“什么？”凌霄惊得目瞪口呆。这恐怕是他一生里听过最意外的事。
“对，她爸爸的官司错综复杂，甚至把控方代理廖律师也卷了进去。如果廖律师罪名坐实，她爸爸就无罪释放了。”
“你是说，……我们帮廖律师洗清罪名，等于间接让她爸爸送进监狱？”
“对，金慕田被判20年牢狱之灾，秦霜云这些年不断奔走打点，为父亲争取得连番减刑，今年年底金慕田就要出狱了。”
凌霄颤声问，“证据都可靠？”
“我连当年金慕田的家庭档案都拿到了。怪不得你带她回家的时候我总是不太喜欢她，原来曾在廖律师的宗卷里见过她的照片。”
他头痛欲裂，这几天犹如过山车一样的罗生门式事情一浪接一浪，他饱受折磨的神智已经分不清真假。
“霄霄，你回家之前先稳住秦霜云……不，是金霜云。别在她面前露出马脚，凌家倒想看看她还要继续耍什么手段。”
凌霄深知爸爸性格，没有十足证据也不会贸然下判断。
“好，我这就回来。”他虚弱地说了一句，挂线走回诊所里。
秦霜云还在掩脸哭泣，如果她真的如凌丰树所说的身份，那这演技真是不得了。凌霄端详着，心里的痛更厉害了。八年半前与她从一见钟情到如胶似漆，他爱得无可救药，现在极有可能只是她演了一场戏，先让他深陷爱情，再故意抛弃，让他受尽了折磨。
还有那5000万和一众高管，都是她一早就觊觎的对象。枫叶酒店的标的，看来只是顺手牵羊。
凌霄恍恍惚惚地想起以前的每个片段，惨笑了一下，说，“霜云别哭了。我回家去一趟，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再联系你。”
“你会关机不理我吗？”
他摇摇头，“你那么想着我，我不该逃避你。”
他摩挲着秦霜云柔软的卷发，那是他过去多少个夜里撕心裂肺的念想，此时却像带钩刺的和毒汁的藤蔓一样，炙烫着他的手指。
秦霜云擦干眼泪，艰难地举起裹着纱布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说，“凌霄，我不要名分，只要你，今夜来我酒店……”她略略低头，憔悴的脸上泛出一抹柔媚的红晕，极为动人。
他摸着她的头发说，惨笑了一下说，“夜里不方便出来。”
“我偏要！”她娇羞中带着微嗔，“我要你像以前那样疼我，紧紧抱着我不停地要我……”
凌霄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凌丰树的电话及时打来，可能此刻备受煎熬的自己也未必把持得住。
“霜云，我最后再问一次，你曾经真心爱过我吗？”
秦霜云毫不思索地仰起头，憔悴中闪着幽幽的亮光，说，“爱，失去了你我几乎没办法好好活下去。你知道我离开你都是被迫的。”
凌霄点点头，抱了一下她，心里寒冷。
“那我先走了，你别再胡闹。否则今晚我就不来了。”
“好，我听你的话。”她乖巧地躺下，蜷着向他眨了一下眼。
凌霄跌跌撞撞走下大楼，戴德他们已赶到，守在大门旁，一看他苍白的脸色连忙扶住。他摆摆手，无力地说，“回家吧。”
戴德的车技极好，凌霄瘫坐在后排全然没感到任何颠簸，可是他的心里却像一场大地震，四处都是抖落下来的瓦砾。
他为了一个女人痛苦了八年，以为爱过痛过，却不知自己只是一枚复仇的棋子。
“霜云，我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年，你足够痛快吗？”他喃喃自语。
他想起从前吻她要她的情景，她闭着眼那么快乐享受。以前纵然以为她只是利用自己拿下枫叶酒店的招标，但这并不减少她快乐的证据。可是如果她真是金霜云，那她是如何在咬牙切齿的仇恨里装得那么陶醉的？
太可怕了。
车窗外的阳光蒸腾起太平洋的热浪，春日里暖洋洋。可是他心里却冷得打颤。
“少奶呢？”
“何晋天送她回去了。”
“唔。”他沉吟了一下，转头看着窗外，“好久没去威基基晒太阳了。”
“少爷有兴致的话，哪天想去沙滩就跟我说一声。”
凌霄嘴角扬一扬，疲倦得连回答也没了声音。只听见戴德又说，“报告少爷，秦文望也来檀香山了，正和老爷聊天。”
秦文望是凌家的密探，在凌丰树和万锦多个企业里都挂着闲置。戴德和他是多年好友，语气里浮起了难得的一点喜形于色。
凌霄点点头，离凌家大宅越近，离秦霜云的真相就越近。他对戴德说，“空调关小一点，有点冷。”
戴德看了一下主控台，迟疑地说，“少爷，车里没有开空调。”
凌霄这才知道是自己心里寒冷，下意识把衣领竖了起来。车子开了好一阵，他双臂抱着，却仍然没能感到暖和，正扶着头消减头痛，戴德已驶进了海边大宅的停车库里，下车为他开了门。
他迟疑了好久，还是没有勇气踏出去。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面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