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几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怕的就是这个东西材料稀少，制造成本高——成本是个门槛，再好的东西成本一高，那也变得不好起来。
只有成本低、效果又好的，那才是真的好东西。
“店家你取名一向不错。”李世民很是轻快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个东西取名就差了些水准。”
“水泥太俗，不如叫它息壤如何？”
尹煊很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食肆之所以取那些个名字，是为了坑，呸，是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用餐享受。”
“但这个东西，就是用来改善民生的，起那么花里胡哨的名字干啥？”
“叫它水泥，别人一拿到手，就知道掺上水就能用，如果叫了息壤，是不是还得学女娲娘娘焚香祷告？”
李世民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不知店家你打算把这东西如何使用，也是放到琳琅阁去卖吗？”
如果研究出这东西的，只是寻常一匠人，李世民或许就会“强取豪夺”，随便给一个爵位、甚至可能爵位都不会给，安个官职就打发了。
但...
研究出这个东西，是尹煊。
他和尹煊接触还不到一年，差那么小几个月，可尹煊就已经拿出了火药、玻璃，现在又拿出了水泥。
尹煊就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宝库，谁都不知道他的肚子里、脑子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那能让纸风扇转起来的东西，李世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对待这种潜力无穷，而且还不好忽悠，不是随便给个糖就能打发的人，当然是要慎重对待一些。
李世民在等着尹煊的回答。
他当然是希望尹煊能说出来——“我要拿着这个东西，去朝堂上搏一个功名过来。”
但，尹煊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当然不可能供给琳琅阁，那里毕竟是胡人多。”
“好东西得先紧着自家人用，我打算再和高老头合作，在东市开一家专门卖水泥的铺子，他不正好是个官嘛？”
“再和京兆府什么的合作，先把这东西卖给朝廷......”
魏征轻轻咳嗽一声：“如此好东西，店家不应该献给朝廷，卖给朝廷又是个什么说法？”
尹煊震惊地看着魏征。
对这个不要脸的小老头的脸皮厚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李世民都说不出来这种话，魏征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恬不知耻、罄竹难书地说出来。
“你傻吗？”
尹煊憋了一会，还是没骂出来，怕自己那久经键盘磨砺的马术，把魏征给气出高血压来。
“孟子里不是有一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没等尹煊说完，魏征就来了一句：“店家你也不穷啊。”
就同福食肆这种规模，更不要说还有个琳琅阁——说尹煊是长安首富，那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尹煊瞪了一眼：“我和朝廷之间，谁是穷人？”
“很明显我是穷人嘛。”
“再说了，我也不是狮子大开口，只是想和朝廷公公平平的做一个交易。”
说着，尹煊顿了一下。
“更关键的，这是对一个产业的尊重。”
对一个产业的尊重？
这话让几个小老头都愣住，看向尹煊，这个词有些新鲜，至少肯定不是他们理解的那样。
尹煊敲了敲桌子，向魏征招了招手：“来，拿一个铜子给我。”
魏征呆了一下，一点头，取出一枚铜钱。
尹煊接过来，而后对着李世民，继续说道：“现在假设，你是生产水泥的作坊，我从你这要买一批水泥盖房子。”
他把这一文钱推到李世民面前。
“而你要做水泥，就需要原料，那么你就要向魏老头买原料。”
接着，尹煊把这一文钱推到魏征面前。
“魏老头你开采原料需要用到人工，所以你找了房老头。”
尹煊又把这一文钱推到房玄龄面前。
“房老头你开采原料，需要用到力气，你用到力气，那就少不了要吃饭，你吃饭就要来我这吃。”
哗啦一声。
尹煊又把这枚铜钱拿到自己面前。
几个小老头呆呆地看着这枚铜钱，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个眼里有些迷茫、还有一些醒悟。
尹煊一笑，又轻声说道：“你看，这一文钱转了个弯，最终还是回到了我手里，但你瞧瞧它转这么一个弯，做了多少事？”
“你卖给了我水泥、魏老头请人开采了原料，房老头吃饱了饭，我赚了饭钱......”
李靖和李渊突然插嘴：“那我呢？”
尹煊被呛了一下，没好气地怼了过去：“你们就看戏的，安静吃瓜就好。”
李靖和李渊乖巧闭上嘴，瞥了一眼桌子。
也没瓜。
算了...就吃炸串吧。
尹煊把铜钱握起来，轻车熟路地揣进自己怀里：“假如这个时候，我问你买水泥，但我不给你钱，你又必须给我水泥会怎么样？”
“魏老头被你欺负，不得不卖你原材料，但他也没收到钱。”
“房老头又被魏老头压迫，不得不开采原料，但他也没收到钱，吃不起饭，渐渐也就开采不起了......”
“房老头就会被饿死。”
“然后...房老头被饿死了，你觉得还会有人继续来做房老头的工作吗？”
李世民摇了摇头。
说到这，他就眼熟的很了，这不就是苛政嘛，隋朝就是这么亡的。
尹煊一拍手，有些无奈：“所以说，为了一个健康的产业环境，钱是必须要收的，只有收到了钱，这个产业才能发展起来。”
当然，金融不止是过家家那么简单。
但是这些东西尹煊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说出来李世民他们也不一定能懂，简单阐述一下其中的关键性就好。
李世民点了点头。
魏征和房玄龄也不再谈上交朝廷的事。
做生意当然好，但...做生意也太不讲交情了一些。
想了一会。
李世民敲了敲桌子，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店家，你看这样如何，我是这几人中官职最高的。”
“比长...比高老头还要高一些。”
“不如这个生意你和我一起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