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离去后夜已经有些深了，楚玄只好将心事压下，等第二日再去见清沐。
今日殿上清沐让他心疼不已，但是清沐掷地有声的那句“心悦宁王殿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真想要赶快见到清沐，他有一大堆的话想跟清沐说。
第二日一大早，楚玄就到了昭平王府。
梁暮笑着摇头，“阿玄，你这也太心急了，清沐就在府里，还能跑了不成，看你的面色定是昨夜没睡好吧。清沐还在她的院中休息，你去吧”。
梁暮说完，赶紧摆摆手，示意楚玄快去吧。别在他面前“碍眼”了，倒显得他这个“孤家寡人”有些凄凉。
楚玄面色丝毫未变，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朝梁暮拱拱手，急忙朝清晖院去了。
一旁的宴怀、茂竹都有些傻眼，不由地想到刚来徽京初见宁王时简直惊为天人，清冷的宁王殿下身上就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气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还是姑娘厉害，生生把宁王殿下从天上拉回凡间了，以前那样子真像个仙人。”
茂竹的话让梁暮、宴怀颇为赞同，可不是嘛，刚才的楚玄身上哪还有半点谪仙气息，倒像是个急吼吼来哄心爱姑娘的毛头小子。
到了清晖院，轻云和流风正在院子里闲话，一见到楚玄，赶紧早早闪人。
楚玄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清沐的房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清沐的闺房。
没想到，清沐的闺房倒和灵犀阁里他的住处很像，十分简约，基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就连床榻上帷幔的颜色都十分素淡。
隔着薄薄的纱帐，清沐正睡得香甜。
楚玄伸手撩开纱帐，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呼吸一促。
清沐满头的青丝披散在枕侧，只着薄薄的寝衣，必定是睡姿不好，发丝稍微有些凌乱，寝衣最上面的两粒盘扣已经开了，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被子也滑到了腰际，一只玉足还伸了出来。
可能昨日之事让她心中不安，即便睡熟时眉头依然紧蹙，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忽而露出了浅笑，口中尤嘟囔着一串很快的话，楚玄没有听清。
好一幅美人春睡图，楚玄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阵一阵的“咚咚”声在他胸腔震动。他忙又将纱帐放下，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
清沐恍惚间好像觉得自己梦到了楚玄，略一凝神就醒了过来。
坐起来一看，有个人就在自己房里，隔着纱帐，她立刻认出，是楚玄。自己的睡姿一向不好，这副样子若是被他看到，岂不尴尬。
楚玄看清沐醒了，忙道：“清沐，我就是来看看你，我，我出去等你。”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出房门。直到了院中桂树下的石凳坐着，他的心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不一会儿，清沐就出来了，面上还有些赧然。
“昨夜很早就躺下了，但是一直难以入睡，很晚才睡着。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是来送我去内书房的吗。月璃说她刚好顺路，让我和她一起去。”
“清沐，你若是不想再去内书房，以后我们就不去了。”
听到楚玄的话，清沐心道，毕竟是杜皇后的旨意，就算真的不想去，也不能只去一天就不去了。
“阿玄，还是不要太任性了，以后不想去了就告假，今日该去还是去吧，不去倒显得我心虚。没事，我小心些。”
昨日才闹了一出，今日她就不去了，明摆着有楚玄撑腰不将杜皇后的旨意放在眼里，平白地再惹得杜皇后心里不痛快。
楚玄知道清沐的顾虑，罢了，随她吧。
“那你在宫中照顾好自己，还让轻云跟着。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不要忍气吞声，更不用客气。”
“别担心了，经过昨天的事，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找我麻烦。阿玄，谢谢你对我的维护。”
清沐握住了楚玄的手，以前都是楚玄先握她的手，今日倒是她先伸手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我之间永远都不需要这个‘谢’字。清沐，我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这会儿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昨日看到你哭，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哭的。可是我知道你是因为在意我，又很高兴。本来恨不得打死楚明，现下觉得无所谓了，他永远只能看着你和我双宿双栖。”
说起楚明，清沐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与他基本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情深一片。
楚明怎么想，她管不着，她只希望别再闹出像昨日那样的事了。
“阿玄，你和英华兄真不像是皇子，皇子就该跟楚明那样，总觉得自己想要什么就该有什么。可即便是帝王，也有求而不得之事。其实我觉得月璃那样的姑娘才适合楚明，只不过我从不在意他，反倒是激起了他的不甘。而月璃在意，他反倒是视而不见了。”
清沐不觉得楚明会对自己有多深的情意，无非就是那点不甘而已。
“管他作甚，不说这些了。清沐，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对不对，我心里的话可以慢慢地跟你说。时辰不早了，既然还要去内书房，就去整理一下吧。我也该走了。”
“嗯，那我先回房了。”
清沐起身，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楚玄，然后一个闪身就到房里去了。
清沐真是对他越来越好了，楚玄觉得这一天都很心旷神怡。
……
像昨日一样，清沐带着轻云去内书房。
楚玄走后不久，澹台月璃就派人来告诉她定国王妃抱恙，暂时不能陪她去了。
清沐心中明白，一定是尤氏不想让月璃和自己走得太近。她倒是没什么，只希望月璃不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到了内书房，清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
她的面色平静、坦然，昨日之日好像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有几个贵女忍不住偷偷打量清沐，还是如昨日般淡雅的装束，面上基本不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什么饰品，只用一支普通的簪子绾起乌黑的秀发。
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对周围人的打量毫不在意。
她只往那里静静一坐，这幅画面就让人心中想起一个词语，“赏心悦目”。怪不到一向冷清的宁王对她如此上心，容色倾城就不用说了，光是这份坦然处之的气度就让人心生好感。
赵岚后来知晓了朱雀门发生的事，心中对清沐更是鄙夷。简直是祸水，惹得两位亲王为她大打出手，她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陛下还真是宽宏大量。
忽而又想起昨日惠婉知道了这件事后，气得直接摔了两个花瓶，还砸了一套茶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惠婉如此不顾形象地大发脾气。
今日的课倒是比昨日结束得早。
清沐带着轻云很快出了文华殿，她一刻也不想在宫中多做停留。
正走着，突然听到一声“公主”，随即又听到一声痛呼。
下意识地，清沐转身看去，原来是惠婉公主和她身边的宫女摔倒了。
清沐不做他想，赶忙过去扶起惠婉，“公主，你怎么样？没事吧”。轻云也扶起了摔倒的宫女。
“无事，多谢。”
惠婉声音淡淡，似是不想与清沐多说什么。那宫女像是扭着了脚，双眼噙着泪，似是十分疼痛。
“司徒姑娘，今日公主只带了奴婢一人出来，奴婢扭伤脚了，走不了路，还请司徒姑娘先送公主回锦绣宫吧。”
“轻云，我们先送公主回去，一会儿再让人来接这位姑娘。”
在清沐看不到的地方，惠婉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昨日她并未见到被打伤的五皇兄，但是她见到了哭哭啼啼的母妃，还有一脸阴沉不悦的三皇兄。
她就不信了，司徒清沐能一直这么走运。
将惠婉公主送回了锦绣宫，出于礼节，惠婉想让她多坐一会儿，清沐直言还有事要早点回去。
惠婉公主也不再勉强，命宫人送清沐出去。
从锦绣宫离开，要经过一条建在御池上的廊道。现下虽马上进入三月，但池上吹来的凉风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寒凉。
走到廊道中央要拐弯的时候，昌国公府的大小姐季容姿刚好带着她的丫鬟过来。
清沐是认得季容姿的，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季容姿痴恋宁王的风声。
她与季容姿一向没什么交集，也用不着过多寒暄。
“司徒姑娘且慢。”季容姿出声拦住了她。
清沐有些奇怪，自己跟她也就是一同在内书房读书，加上今日也才两日，季容姿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季大小姐有何贵干？”
“司徒姑娘，我有些话与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季大小姐但说无妨。”
听到清沐的话，季容姿看了眼自己的丫鬟，那丫鬟极有眼色地退到一边去了。季容姿又看了轻云一眼，轻云只当没看到。
季容姿不由地气闷，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跟司徒清沐一样不懂规矩。
清了清嗓子，又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季容姿幽幽开口。
“司徒姑娘，今日乾元殿上有人弹劾宁王殿下纵仆行凶，陛下当庭申饬了殿下一番。昨日之事虽说陛下宽宏大量不追究于你，但你心中可有丝毫歉疚。若不是因为你，宁王、宋王二位殿下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身为女子，司徒姑娘就该在日常交往中紧守本分，不要让人因为你而攻讦宁王。”
清沐万万没想到，季容姿拦下自己是为了说这些，大感无趣。
“季大小姐，你如此关心宁王，他知道吗？不如你亲自去提醒他一下，让他小心些，免得被人弹劾。”
听到季容姿的话，轻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季容姿，这个季大小姐是疯了吗，她以什么身份在姑娘这里大放厥词，还口口声声为了宁王殿下，简直无知所谓。
季容姿看清沐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心中对清沐的鄙夷更甚从前。
“司徒姑娘，你虽然是老将军的外孙女，可老将军已作古多年。大家提起你，首先想到的就是昭平王师妹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很敏感，你不该离宁王殿下那么近。况且，宁王殿下待你一片真诚，你更应该投桃报李，处处为殿下着想才对，而不该像现在这样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殿下的名声。”
清沐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无语，被人如此说教一番，她转身就要离去。
见清沐要走，可自己的话还未说完，季容姿一急就上前扯住了清沐，说什么也不让清沐离开。
清沐只觉得倒霉，什么事儿都能让她碰上。
她想甩开季容姿易如反掌，可对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能动武，只是呵斥她快放开。
季容姿的丫鬟一见自家小姐扯住清沐不让走，也上前帮忙。
轻云想去拉开季容姿主仆二人，可她们三人正挤作一团，正要出手间，“扑通”一声，就有一个人影栽到了御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