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冒着热气的锡纸花甲粉被端上了餐桌，王文杰一脸享受地沐浴在升腾香味之间：
“香辣全家福，这么大的鱿鱼片，四枚…咦老板娘还给我多加了一枚虾丸！简直是开了挂的人生。”
他随意地将这件价值几千的burberry风衣扔在了椅背后，从筷筒里抽出一双就开始炫起来。
“子野，你今早看新闻了吗，就是昨晚的那个老头，他孙女真的好惨，老头子也是可怜啊。”
王文杰抬头道。
“是外孙女，没想到你竟然还关注新闻了。”
路子野有些意外，顺便向店外招招手。
“话说，这几天老是看到几起流血的新闻，昨晚那个报道案件的那个记者也是老熟人了，叫陈平？”
“程文平，滨海卫视专栏记者，今年当选了「华夏百位杰出青年」行列。”
路子野热情地接过了老板娘端来的两碗“全家福”，同时语速极快地回答着王文杰。
“我艹？！百杰！他含金量这么高？话说「华夏百位杰出青年」评委会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吗，竟然没有将子野这么优秀的人给提名。”
王文杰嘴里包着两颗鱼丸，一点都不觉得烫嘴。
“呵呵，能进去的都是在各领域获得过顶尖名誉的年轻一辈，程文平他前几年调查发掘出了很多起话点新闻事件，滨海市最大的人色地下情窝点、上一个市委贪污问题以及背后牵扯出的医保漏洞，都是人家单枪匹马报道出来的。「华夏新闻奖」，这是华夏记协主办的全国综合性年度优秀新闻作品最高奖，今年内部提名有他，而且得奖的机会非常高。”
路子野淡然地说道。
“我艹，我还以为只有徐欣那个势力女才是他的铁粉，没想到我兄弟竟然是隐藏最深的骨灰粉。”
“说起徐欣，你是真不知道，昨晚她主动和那个记者合照，还去加别人的微信，搞得她男朋友江影好尴尬。对了，子野你昨晚说有急事办的怎么样了？今晚我们去喝酒，我都和李妙桐他们约好了。”
王文杰噼里啪啦地询问着，而自己的好兄弟并没有回复自己，他这才发现路子野面前竟然摆放了两碗花甲，紧接着一个狂厚的身影占据了王文杰视野。
烛蟠螭抽出了椅子坐在了路子野旁边，乐呵呵笑着：
“味道还不赖，就是环境差了点。”
“大爷，你谁啊？”
王文杰愣愣地看着这个严重发福、胡须邋遢，灰白色卷毛满是油渍和极像薯片残渣的黄色碎屑，壮硕老肥猫身躯撑起了灰蒙蒙的横条衬衣，下边是老旧得满是补丁和无法言污渍混合物的牛仔裤，仿佛这个这个肥硕身躯抖一抖，这间店铺就会立马铺满来自18世纪末-19世纪初美国西部牛仔的灰尘。
“小胖子，有没有人告诉你对于不知名的老者要保持一种敬畏级的礼仪，你该称呼我为了不起的老先生。”
烛蟠螭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酒砸在了桌面上，坐在对面的王文杰一时间给愣住了，随后他才发出了一个表达惊叹的语气词。
“牛逼啊大爷，在这个20块一碗的面店里竟然喝着价值四五千美刀的伏特加，这可是「约丹诺夫」啊！子野你看这个华丽的1升瓶子，他妈镶嵌着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真是屌炸天了。”
烛蟠螭笑声很魔幻，完全是开洞破烂鼓风机发动的声音，这又不禁使王文杰和路子野两人想起了《哈利波特·魔法石》里那个死了猫的宿舍管理员费尔奇。
路子野了然地吃着米线，他当然认得这瓶「约丹诺夫」，正式入职那天李泽明自豪地向自己这位至尊神明代言人展示了他的酒柜，里面全是好几万的洋酒，而且全是德系酒厂所产，这象征着作为滨海小资独有的情调。
这一切都弄清楚了，怪不得沈晴岚刚刚给自己发消息说下午的调查任务先让自己和新来的烛蟠螭顶着，她和队长晚间再汇合行动。
“来一口？”
烛蟠螭把酒瓶扔给了王文杰，后者赶紧手脚并用地接住，一口下肚，完全喝出了涂满风油精和芥末的长矛从喉咙穿到大小肠的感觉，而烛蟠螭早有预料地笑着，豪迈中满是嘲讽。
“烛叔，看你这身打扮，就缺把腰间别着的左轮手枪了。”
今早一队的会议路子野虽然不在，但午休期间他已经阅览完了【宰相】发来的资料，是关于烛蟠螭简要的经历介绍
——京师二队那边下来的老资格，代言神和引灵序列号都不高，如今还差一两年就快退休了，组织决定发挥人道主义调他来繁华的华夏金融中心养养老。
毕竟京师那边的任务级别压力还是很大的，同时组织也未尝没有给至尊神明代言人调拨人手的意图。
别看烛蟠螭老年人一个，战斗力才c++，但胜在经验深厚，而且身后的背景非常干净。
当然，路子野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九洲】中央派来变相监视自己的。
“哟，你也喜欢西部电影？看来我们之间的磨合期会很快过去，滨海这里的水土跟我很配呐，一来就有这么爽的酒喝。看过哪些？《荒野大镖客》？《日落黄沙》？还是《老无所依》？”
烛蟠螭将伏特加拿了回来，自己又是狠狠啄了一大口。
“都看过，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原野奇侠》。”
路子野初二时期有一段时间关注过西部电影，左轮枪，劣酒和烈马，茫茫旷野的西部。
他还记得当年和学委一起去看的《金刚狼3》里也引用了《原野奇侠》的台词
——人必须忠于自己，乔伊，不能违背自己的本性。
带着杀戮活下去很艰难，这条路没有退路。
是对是错你都得背负，直至一生。
现在快回去找你妈妈，告诉她一切都好，山谷里再也不会有枪声了。（《原野奇侠》1953）
“很不错，不过还是《红河谷》更适合老男人。”
烛蟠螭伸手直接从碗里捏出了一枚鱼丸塞进嘴里，指尖随便在犹如抹布般衬衣上揩下，又举起伏特加闷下去。
路子野估摸这老肥猫今中午就要把几万霍霍掉，这可是高达五次蒸馏的「约丹诺夫」，虽然没有波兰伏特加96%的酒精度数那么恐怖，但绝对不会低于80%。
即使是一般的超凡者体质也不敢这么喝，这个老肥猫还是猛的。
“嗯，万千牛群跨越红河的那一盛大场面，即使是现在也依旧极具冲击感。”
路子野赞叹道。
“嘿嘿嘿。”
烛蟠螭打着混合着烈酒和花甲油香的嗝，对着一旁暂时屏住呼吸的路子野笑道：
“小子，枪、马还有酒永远是男人的浪漫，这些你都可以在西部电影里找到，我想我们确实会很对胃口的。”
“所以下午我们去哪？你有想法了没有？”
“先去一趟警局，我有一些想法需要证实一下，还有那个被逮捕的猎人，不过我对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路子野沉思了片刻道。
“啊？子野你去哪？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王文杰有些懵逼，接着他就听自己的好兄弟揭露道：
“王老的尿性你还不知道吗？一般补习最后几节课他都是用来讲废话的。如果王老问我为什么缺席，你就说上次被车撞的那个伤复查时间是今天下午。”
“噢，那今晚King bar的局你还来吗？”
路子野点点头，伸臂勾住了好兄弟的脖子：
“顺便帮我留三个位置，我还有朋友也会来，酒钱算我的。”
……
……
老社区的巷道里并没有挂着多少白绫，地面上甚至没有飘卷一片纸钱，但无名之哀弥漫在了空气中。
诗涵提包轻轻敲着蓝色双开院门，其后是提着香油大米几乎累成狗的王博涵，还有宛如一柄标枪笔直而立的陈奇谋，因为是白天上门调查，作为b阶战力的指导员并没有一起出行。
“凌老您好，我们是特别行动组的调查员，今天冒昧前来询问一些关于当事人的具体信息可以吗？”
诗涵看着开门之后那悲伤到毫无生气的老脸，像是被一根针扎入，她赶忙解释道了解凌子轩的个人信息会对案件的破解有所帮助。
“诗律师，我替妹妹谢谢你。”
凌志萍躬身道，他将众人请入了屋内，看着王博涵和陈奇谋递来的油米，他的身子鞠得更低了。
凌志萍在一楼客堂内接待了诗涵三人，并为他们每人添上了大叶茶。
“妹妹的妈妈两年前出了车祸，妹妹就想尽快挣钱替妈妈治病，她放弃了滨海大学的研究生，白天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晚上就是去街上摆摊，做一做手机平板贴膜工作。”
凌志萍讲述地很平静，或许这个老人早已在多日的等待中耗尽了悲伤，昨晚发生的一切又斩断了他唯一的希望，但他的讲述也不禁使得诗涵他们感叹“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老先生，那诗涵的父亲呢？”
王博涵闷声闷气地问道，全然没看到诗涵对其的疯狂暗示。
“刚生下妹妹就和别人跑来，因为他们家想要男娃娃。”
凌志萍的回复使得三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好在诗涵整理了思绪，她之所以前来拜访是有明确的目的的：
“凌老，子轩和你们家都是信佛的吧？”
凌志萍点点头，他苍老却清澈的双眼充满了追溯。
凌志萍自言道，他的祖籍在广东佛山，1949年仅3岁的他便随父母被迫迁徙到了宝岛，16岁进入龙山寺皈依受戒于佛教做了一名法师，之后随着宝岛与大陆之间的关系好转，凌志萍也选择还俗携家人返回大陆。
虽然不再是佛家子弟，但是凌志萍的信仰依旧是佛教，这也间接影响了他的家人，子轩的母亲和子轩都是经受过皈依三宝之人。
“【三宝佛】？那不是至尊神明吗？”
王博涵不愧是令人窒息的理工狗，他接着猛拍大腿道。
“我知道了，凶犯是盯上了身为至尊神明代言人的……”
当然，陈奇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王博涵的口鼻，后者也很快停止了挣扎。（注：三宝佛即三世佛，为大乘佛教的主要崇拜）
“佛教徒的三宝，并非说是至尊佛，而是一种简单而隆重的仪式。”
诗涵拿出了资料，她昨晚也搜集好了一些关于成为佛教徒的知识。
“尽形寿皈依佛，尽形寿皈依法，尽形寿皈依僧，这便是所谓的三皈。一边皈依者会念三遍「我某某，皈依佛竟，宁舍身命，终不皈依天魔外道。我某某，皈依法竟，宁舍身命，终不皈依外道邪说。我某某，皈依僧竟，宁舍身命，终不皈依外道邪众」。”
“三皈的仪式，简单而隆重，主要是使自己一心一意地皈投三宝、依仰三宝，获取圣洁而坚贞的信心。佛是佛陀，法是佛的言教，僧是弘扬佛法的出家人，从这三大物件的皈依，可以得到现前的身心平安，以及未来的解脱生死乃至成佛之道的无上至宝，所以称为三宝，所以信仰佛教也就称为皈依三宝。”
诗涵将资料砸在了一动不动的王博涵脸上，她则接着听完了凌志萍的讲述，沉思了片刻，乖萌的脸型上流露出一些挣扎，最终诗涵缓缓问道：
“凌老，你知道子轩受过了基督教的「圣洗礼仪」了吗？今年四月的复活节上，就在圣菲丽大教堂。”
凌志萍显然这个信息震惊了一顿，他微微张嘴。
“子轩是在受朋友充当入会介绍人秘密进行圣洗的，她似乎担心你知道这个消息不开心，就隐瞒起来……但奇怪的是，作为外公的凌老都不知道的消息，凶手却知道，他是怎么了解到这一层面的？而且凶手把佛珠手链…和十字架放在了一起，我想他一定是通过了某些方式这么深入地了解子轩。”
……
……
一队基地二层，李泽明悲愤交加将整理着自己的酒柜，他准备换一个合金锁。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傅子健，则是幽幽地说道：
“放弃你那愚蠢的想法吧，人家是中央直接调过来的，你想想看，他的人事档案经过寅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