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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生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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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千岁劫:心魔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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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阴云密布,雷声轰鸣。山雨欲来风满楼,呼啸而过的狂风灌进屋内,窗户随着恣意的烈风呼啦呼啦的扇动。但王平却没有心思去关上这窗户,阵阵晕眩从他的脑海传出,王平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扶着额头。

“嘶——”

“怎么回事?!”

王平四周的景象扭曲,他体内灵气激荡,丝丝恐怖的气息止不住向周遭散溢。王平立刻自窥识海,一个婴儿一般蜷缩的小小王平真正慢慢凝聚,原本诞生于丹田的元婴投影在识海之中,王平心中忧喜参半。

喜的自然是结婴,但忧的是他现在的生活将迎来结束了……

随着王平突破元婴,陆台也必将有所感知,王平就将和这里的一切告别……

“额……”

晕眩感愈发剧烈,这是千岁劫的征兆!千岁劫与其他天道罪罚不同,他并不是在突破结束后才会降临,他是在突破时就降临了!

王平没有犹豫,盘膝而坐。他缓缓闭上眼睛,四周的景象急剧变化,耳旁风声,雷声渐渐模糊……

幻境内……

王平自草地上醒来,他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嘶——”

他呆愣了半晌,一句呼唤自王平身后传来

“平儿,吃饭了!”

王平闻言猛然回头,他看着眼中熟悉的中年妇女,泪水居然莫名流了下来。

“娘……”

王平的母亲来到王平的身旁,擦拭去王平眼角的泪水。脸上满是担忧

“怎么了,平儿。是不是给虫子咬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个草地上不干净,都是一些虫子,你就是不听!你看看……”

王平母亲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了一般。换作平日里的王平早就不耐烦任性跑开,但今天他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显出一丝不耐烦。

“没事的,妈!我只是,做了一个……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王平母亲没有看出王平的不同,远方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平儿!爹回来了!”

王平应声回头,黝黑魁梧的王木像一个石碑一般伫立在夕阳下,他背着阳光看不清脸。但王平能感到完全的熟悉与安全感。

王平母亲招呼二人进屋, 王平心头萦绕着久违的温情,他感觉自己似乎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父母的关怀了。

为什么呢?他们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啊!

王平身后传来母亲的吆喝声,他抛去脑中的胡思乱想,面带微笑走入家中。

现实中

窗户外的狂风依旧呼啸,过堂风吹动着屋内的家具,密布的阴云像是一条翻腾的黑色巨龙,压抑的氛围让街道上空无一人。

“啪!”

一只猫爪合上了窗户,屋内恢复平静。七两面带愁容看向王平。喃喃开口道

“小平子,能否渡过这一劫就看你自己了……”

“有舍才有得,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什么都无法改变!长生路上,我们要抛弃的远比我们得到的多啊……”

“沉沦,或者走出来……”

幻境中

温暖的黄色烛台下,王平母亲不断将菜夹到王平碗里面,堆得像是小山一般。王平则是来者不拒,但一旁的王木看的都面露难色。

温馨的小家氛围充盈着小屋,王平脸上露出数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他的内心被爱意所填充,他陶醉于这这种幸福的感觉,他心中不由感慨道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长生不老都不换……”

沉浸在,幻境中……

惊天轰雷炸开与窗外的黑夜,惨白的雷光透过窗户映照在屋内,映照在王平的脸上!此时的王平站在窗户前,细密的蒙蒙细雨开始从天空慢慢撒下,微风习习,将细密的雨水斜吹到窗户里面,撒在王平的脸上。王平脸色冷峻,清凉的雨滴对他而言视若无物。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紧抓窗台,目光深邃脸上有一个少年不应该有的沧桑。他悠悠开口

“这就是心魔吗?没想到我一直无法割舍的亲情居然成为了我的心魔……”

“当真大道无情啊!”

习习凉风吹起少年的长发,他闭上眼睛犹豫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再度他在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是满目坚定。

“前尘旧梦一场空,往事随风飘扬去!”

“平凡的生活早就不复存在,我已经大仇得报,我也无需再缅怀我的过往。纠结于这些事情犹豫不决乃是大忌讳,我今日就要斩去我的昔日,我选择活在当下!”

王平早就在一开始就分辨出这幻境,但王平不忍打破。这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家人共进晚餐了!

王平伸手轻轻抚面,脸上的雨水如烟尘散去,丝丝缕缕飘飞消散。周围的一切都如雨水一般消散。

别了,往事……

别了,前尘旧梦……

别了,我的曾经与过往……

别了,我曾经向往的生活,我曾经爱过的人。

王平,斩前尘!

四周环境崩裂,房倒屋倾,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从王平身下张开,王平没有反抗,双眼缓缓闭上。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漆黑,深邃如墨。一只血淋淋的手自王平身后黑暗的阴影中伸出,缓缓攀上王平的右肩,紧接着一张扭曲的面孔从王平身后探出,这一张脸没有眼睛,双眼只有两个血窟窿。但王平认识他,他开口念出他的名字

“赵峰……”

赵峰将头探到王平耳旁,喃喃开口

“王平……你杀了太多人了……你不得善终……”

紧接着一只只血淋淋的手臂纷纷从王平身后窜出,他们数量数不胜数。有的扣住王平的头,有的扣住王平的身体,有的挽住王平的手臂,有的抱着王平的腿……

……

王平却依旧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周围的尖叫叫喊此起彼伏,声音刺耳尖锐。王平抬起右手,他的右手上挂着数具手臂,但王平并不认识他们的主人,但他们身上穿着的是洛水国的士卒盔甲……

王平伸手按住赵峰的头,原本扭曲尖叫的赵峰骤然闭嘴。王平只是轻轻握住赵峰的头,赵峰的头就慢慢变型,噗的一声化作烟尘。来不及发出更多的声音,王平举步行走,身上的手臂被拉扯到极限一道道纷纷化作轻烟。王平每一步都平缓而安宁,他身后的人影,手臂,纷纷溃散,直到最后一颗头颅也溃散王平也没有回头看这些影子一眼。他只是冷冷道

“你们早就是死人了,活着的你们尚且不是我的对手,死后又怎么会能阻拦我的脚步呢?”

成王败寇,适者生存。死人,就好好躺在阴冷的泥土里面吧……

王平继续行走,前方一道红色人影若隐若现。一身红袍,胸口一个苍劲有力的陆字醒目刺眼,他手持一把血色长剑,另外一只手托举着一个红色的葫芦。正面向王平走来,他看着王平开口道

“小子,你……”

他没来得及说更多,王平的手便盖在了他的脸上,王平目视前方。冷声道

“陆台,我的剑辛苦你保管了!”

而后陆台的人影爆开,王平伸手接住陆台手中花落的剑。面带缅怀,慢慢看着血龙剑的消散。开口道

“我马上就会接你回来了……”

长剑轻鸣,似有所感,而后一点点在王平手中化为烟尘。

王平一直向前走,不回头,他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他看见了许许多多自己以前见过的人,

白银行,白银川,折木泛舟,洛泽百川,风天逸,赵云涛……

他们形形色色,有的是王平的仇人,有的死于王平之手,有的是王平的朋友,有的是王平的兄弟,他们都是王平这一生见过的人,他们化作的心魔无法阻拦王平分毫,王平的内心仿佛冷如铁石,道心之坚固令人咋舌!

王平一路走来,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泛起波澜,深邃的黑色之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慢慢浮现,她面容姣好,端庄美丽,指如玉葱,眉如远山。她的出现让王平停下了脚步。她开口道

“王己知,你会忘记我吗?”

王平不做回答,他侧目看过去,久久凝望着李灵儿。李灵儿继续问道

“你……后悔吗?”

王平还是不语。李灵儿继续问道,语气愈发激动

“你,杀了我全族!你会后悔吗?”

“王己知,你负了我整整三百年!你后悔吗?”

“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师父,父母,你后悔吗?”

“告诉我,王己知!”

“告诉我,王平!”

“你!后悔吗?”

王平叹息一声

“后悔……”

李灵儿愣在原地,脸上露出嗤笑

“你会后悔?你居然会后悔?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李灵儿转而化作扭曲的巨大阴影,根根触手攀上王平的身上。王平目似假寐,他似乎在看李灵儿,又似乎没有在看她。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真的有可能,我在那个早晨其实就不愿意踏出王家村的大门……”

“但……”

“没有如果,人要为了自己的选择而承担相应的责任。我选择了长生,我就会一直走下去!”

“后悔?”

“不过是人们安慰自己内心的一贴膏药罢了!”

有悔意,但心不悔……

活在当下!

王平轻轻抚向李灵儿的面庞,此时的李灵儿犹如一只深渊中的怪物,她的身体延伸出许多扭曲的触手,它们慢慢爬向王平的身上,欲吞噬王平的心智。

王平喃喃低语道

“灵儿,快了!我已经找到复活你的方法了,到时候你我二人便可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我答应你,会再一次将你带到我身边。我会弥补我对于你三百年的亏欠的……”

“我保证……”

王平伸手一握,李灵儿扭曲的模样戛然而止,在王平面前慢慢化作一道青烟,只在王平手中留下一条丝带。

王平收起丝带,继续前进。他推开一座大门,在里面有一处火光摇曳,残垣断壁横生的废墟。在废墟中心有一个少年跪倒在地,他神色扭曲而痛苦,他正在用牙齿撕咬自己的手臂来发泄心中的苦楚。他是少年时期的王平,而这废墟正是王家村!

王平面无表情,走到少年身旁,他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王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幽幽感叹道

“哭?”

“有意义吗?”

“伤害自己的肉体有何意义?”

“仇人依旧如故!”

少年王平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依旧在残垣断壁之间挣扎,他不停自残以发泄内心巨大的痛苦,直到再也承受不住而昏迷倒地。

王平看着曾经的自己,心中早就释怀。

我生而善良,一心只是为了治病而修行。天不遂人愿,我并没有拜入山门,还因此连累那些村民。我有罪,但我已经赎过罪了!我因情感而痛苦,我因为自责而煎熬,但其实都不重要。

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也不会感受到你的自责。一直是我自己在折磨我自己!

人心险恶,越是活的久,我就越是理解这句话!

悠悠岁月,物是人非。王平已经将面具和自己揉合为一体了,他就是面具,面具就是他自己。

四周的残垣断壁扭曲消散,黝黑寂寥的黑色再一次充满了空旷的四周。悠悠微光在王平面前闪烁,他伸手握住这微光。待到微光散去,王平手中静静躺着一枚戒指。

“我自天龙戒开始修行,直到今日历经三百二十九载的岁月。前尘旧梦并不会消散,他们会化作我的神通,我自己的……神通!”

王平身上纠葛交缠的因果线慢慢一根根凝聚,一根根因果线在他身后集合为庞大的一团虚影,一个个扭曲尖啸的人影在其中纠葛着。王平闭上眼睛,冷声一喝

“断!”

这些从王平背后生长而出的因果线已击爆碎,断裂。王平双眼符文流转,每一次一根因果线的崩碎都让这符文更加明亮。随着大片大片的因果线散去,最终在王平眼角凝聚出一滴蓝色的符号。王平微笑,朗声长吟道

“百年凡坐了因果,

皑皑白雪埋情心。

凡尘十载终得悟,

湮丹化婴渡岁劫。

斩去前尘断旧梦,

抹灭情感铸寒心。

因果散尽获新生,

一身飘零断舍离!”

他从现在起,再也不是那个王家村的王平了!他斩去前尘,斩去情感,他真正有意义上的重获新生!

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找到自己,成为自己。

王平,斩情化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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