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众人出门上马,在玄甲军的护卫下回转皇宫。
路上,李世民问起李智云昨天的那些兵马去哪儿了,李智云告诉他,因为害怕兵马突然进城会引起百姓恐慌,便让他们回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再需要时,随时可以召唤过来。
这样的说法让李世民啧啧称羡,说以后长途远征,一定要带上五郞,单人独骑可比大军行进快了不知多少倍;李智云也是哈哈大笑,说到时,抵达战场时,只要他挥手间,重甲铁骑突然出现,绝对会给对手以心灵和肉体上带来双重打击,事半功倍。
一路说笑间,队列很快驰进了皇城,长孙无忌等四人直接带着护卫回去了东宫甘露殿,继续朝政,李世民则带着李智云和李孝恭、李道宗一道去向了皇宫正殿太极宫觐见唐皇李渊。
此时的李渊正在极度郁闷气愤中,自己的三个嫡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两死一存,如今幸存的嫡子二郞强力逼着他退位,让他既郁恨难平,又心灰意冷,整日只能以酒浇愁,更耍赖一般占据着太极殿不让出来,以期能够气气让他又爱又恨又忌的二郞李世民。
就在这时,太极殿的内侍进来通报说:“秉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呯!”李渊摔碎了手中的琉璃杯,怒声道:“不见!这个逆子,难道连两天都等不了了!现在就来逼宫吗!”
内侍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回秉道:“秉圣上,随同太子一同前来的有赵郡王和略阳郡公,还有……还有……”
“还有谁?快说!”李渊有些奇怪,想不出还有谁能他的内侍不敢说出口来。
“还有……还有……楚王殿下……”内侍把头都快埋到了地板里,哆嗦着说道。
“你说什么?”开始时,李渊有些没明白,楚王是谁?随即反应过来,站起来怒道:“你这老货,给我说清楚!还有谁?!”
这个内侍是跟着李渊的老人,听到李渊发怒,却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经对来人感兴趣了,不会迁怒于他,于是反而不哆嗦了,口齿清楚的回道:“秉圣上,的确是皇五子楚王殿下,奴婢在前邸时多年相见,绝不会认错。”
“啊!”李渊踢开身前的案几,急步向殿门口奔去,吓得内侍急忙爬起来跟上搀扶。
李世民知道现在的李渊不待见自己,平时无事也不会来太极殿找骂,但今天五弟回归,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来见一下的。
李孝恭和李道宗作为皇族宗室,自然知道李渊的脾气为什么这样暴躁,但今天的事却也是非来不可的,李智云的回归,作为管理皇室族裔的宗正寺正副主管,不管李渊认不认这个皇子,他们必须要在圣上面前做个见证;如果李渊认下了这个皇子,他们还要负责修改皇室族谱,更要处理之前议定过继给楚王的嗣王李宽的问题,可谓事情多多。
等在殿门口前的四人当中,只有李智云的心情最为轻松,对于李渊认不认他,他都不在意,不会影响他之后的作为,当然认下他的身份最好不过,可以省不少事;最差的结果就是李渊不承认他是楚王,但李渊的看法不重要,后天就要登基的李世民已经认可了他的存在,不管目的如何,他的楚王之位都跑不了,因为他对整个大唐有用,有大用。
就在门外众人心思各异时,太极殿的大门猛的打了开来,身穿皱巴巴的龙袍、歪戴冕冠、满身酒气的唐皇李渊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努力瞪大着双眼,看也没看早已熟悉的三人,直勾勾的落在李智云身上。
在场众人中,反应最快的还是李智云,没等李渊说话,就直接大礼拜下,悲声道:“不孝五郞见过父皇!”
虽然刚才只看了一瞬,但李渊不光是心里的意愿、还是有些模糊的记忆,都让他不自觉的认定了,这就是他的五子李智云,见其大礼拜下,口称不孝,他禁不住泪流满面,一方面是想起九年前听闻李智云的死讯时的悲痛不已,另一方面则是刚刚失去了两个儿子,没想到今日得回了一个,难道这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刚满五十岁达到知天命之年的李渊是这次真的相信天命了,这一刻,他不是大唐皇朝的开国帝王,只是一个悲伤的父亲。
抖手甩开了内侍搀扶的手臂,李渊竟然也双膝一弯跪在大殿门口,拉过叩首的李智云,抱在怀里,放声痛哭,“我苦命的儿啊!……”一时竟是声嘶力竭。
目睹李渊的这一跪,太极殿门前,包括李世民在内的郡王、国公、禁卫、内侍、宫女一众人等,无不大惊失色,立马跪倒一片。在场所有人,除了穿越而来的李智云,其他人都经历过隋唐两朝,除了祭天祭祖,谁也没看过、没听过当朝帝王向人下跪的,这在封建时代,不异于山崩地裂般的大事件。
不远处,跟着李渊离开大殿的专责记录帝王起居录的史官,伏在廊下,用颤抖的笔触在起居录上记下:“武德九年九月初二,帝闻皇五子归,疾奔出殿,跪泣大拥楚王智云,大悲,旁太子、赵郡王等随众皆伏,莫敢言……”
李智云被李渊这么一跪一抱一哭,心里也是一阵心酸,这老头虽然糊涂,但也不容易,眼见儿子们手足相残却无能为力(虽然其中恩怨多半是他教育管理不当造成的),正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要陪着大哭几声,却发现抱着他痛哭的李渊声音不对,声嘶力竭下竟有气衰之音,听着就要喘不上气来了,心中大惊,如果李渊就这么死在与自己相见之时,那就麻烦了,不光是影响历史的进程,还让自己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这在古代可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事。
李智云双臂一紧,身形起处,抱着李渊哭得发软的身子就站了起来,一边用双手给李渊理胸抚背、顺气通肌,一边劝道:“父皇止悲,保重龙体……”转头叫道:“二哥,快传太医!悲大伤身!!”最后四字几乎是呼喝而出。
一直盯着李渊和李智云的李世民闻听喝声,猛然惊醒,意识到情形不对,急忙站起,对身边众人喝道:“速传太医!”然后抢步上前,同李智云一起抱持起李渊,向殿内挪去,口中也急道:“父皇止悲,保重龙体要紧……”
不理殿门外的人仰马翻,李智云同李世民一起把李渊抱到了御榻上,期间在李智云不停的顺气推拿之下,李渊已经止住了悲泣,呼吸也渐渐转为了正常,被两个儿子安置到榻上后,已经恢复了理智和常态,却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听着两个儿子的动作。
李世民抱着李渊的肩背,李智云抱着李渊的双腿,两人合力把李渊轻轻的放置在御榻上。李智云一边给李渊脱去脚上的云履,一边掏出一包湿巾抛到正在给李渊盖上锦被的李世民身前,轻声道:“二哥,给父皇擦下脸,一会儿御医该来了。”
“哦!”李世民捡起湿巾包,发现与之前在燕来楼前李智云给他的纸巾包装差不多,撕开外袋后,发现里面不是之前的纸巾,而是一块带着芳香的湿漉的锦帕,不禁转头看了下李智云。李智云抬手向他示意了一下,意思就是,这就是擦脸的。
两个儿子对他的照顾和互相之间的话语互动,李渊都听得清清楚楚,眼底酸处,两行泪水又流了出来,如此贴心的举动,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从子女的身上感到过了?
不愿意挣开眼睛的李渊,心中想着,好像除了子女们小时候对他的亲近,已经好多年没有享受到过天伦之乐了;都说自古天家无亲情,他在登上帝位后,对几个子女也是实行的所谓帝王心术,利用他们之间的争斗稳定自己的帝位和权力,但结果却是祸起萧墙,长子被杀四子亡,就是取得胜利的二郞,想必也会终生都活在良心谴责之中吧!为了这个皇位,真的值得吗?这时的李渊真的后悔了。
感觉到脸上传来的轻柔濡湿的感觉,知道是二郞在用五郞给的什么东西给他擦拭泪痕,也就是在这一刻,李渊决定了两件事,第一件,现在出现的这个五郞智云,不用再探真假,就凭他今日今时的表现,能够弥合他们父子、兄弟之间的亲情,他就是天定的楚王;第二件,天下甫定,他们李家如今已是皇族,萧墙之祸已经发生,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但如何能在当今天下众多千年世家的窥伺下顺利传承才是皇家之重,一切其他都要为其让路。
这样说来,自己再霸着太极宫就不是那回事了,明天二郞登基后,自己必须要搬出去,不然只会让那些世家大族笑话二郞和皇家。
于是,当李孝恭和李道宗带着几位御医扣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恢复常态的圣上李渊斜倚在御榻上,旁边的锦凳上坐着太子李世民和李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