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跨年联考的第一天。早上，宋祯还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提前来到了考场，在考场外看杂志上的作文专题。
这是他的一个个人习惯，因为宋祯发现，每一场联考之前，大家的心都会不可避免地变得浮躁，所以他决定提前离开这个浮躁的氛围，来到考场附近，获得片刻的安宁。
有很多人说，考试前，及时看书看得再认真，也不会有效果的，毕竟大家都一门心思想着考试，只顾着紧张了，哪还看得进去知识点？
但是宋祯却不这么认为，对于他来说，越到考试，内心就越平静，所谓的紧张感是不存在的，只是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去预想，今天的考试会出现什么样的题目，如果自己预测正确，就会感到有一瞬间的开心。
可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开心。今天的宋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大脑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先是这次联考，他之前已经暗下决心，要以这次联考的成绩，打破何嫄的记录，让何嫄的灵魂逃离过往痛苦回忆的束缚。
之后，他还要对刘钰婷的事情上心，最近刘钰婷好像已经不满足在暗地里对班上同学实施霸凌，有些时候她甚至在教室里“光明正大”地羞辱某些个同学。
这大概是她失控的前兆，宋祯决定要在她暴走之前，将她控制住。
最近，薛云锐觉得自己体力不断下降，明明已经休息了很久，但还是容易累。
陈湘告诉她，自己最近要值夜班，晚上是没办法出摊了，所以晚间就让薛云锐在家休息。但薛云锐又提出了要接她下班。
“孩子，我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而且再晚也晚不过九点半，到时候这条街上还很热闹，所以没关系的，你就放心在家休息吧。”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虽说薛云锐一直在和这家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他发现，自己逐渐地还和她们熟络了起来。
有时候，陈潮会邀请他上家里吃饭，虽说薛云锐一直在拒绝，但却耐不住陈潮热情，在她的再三邀请下，薛云锐还是答应了。
在饭桌上，这群人会聊一些之前的事情，比如陈湘会告诉他，闻虞楚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孩子，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和之前不一样的。
“小时候总觉得她是个很执着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不服输，即便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也不见她对未来失去希望。但是，就有那么一年，好像她突然就变得不爱说话，平时总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愿意说。之前记得她很喜欢看漫画，自己也会画一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初二之后就再也没画过。”
听到这里，薛云锐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和闻虞楚初遇的那个晚上。
他问闻虞楚，为什么要想不开，她先是缄默，到后来又开始放声哭泣。
“我做不到以这种方式活下去了，所有人都讨厌我，都不想让我出现在他们眼前。”
从那时开始，闻虞楚就已经遭受到霸凌了。薛云锐觉得很可惜，那样一个善良、有想法有主见的女孩，逐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还好，他把她从那拉回来了。他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做得最正确的事，也是最有意义的事。
最近，薛云锐发工资了，他会买来一些闻虞楚的周边。他看着饮料包装纸上的闻虞楚，仔细端详，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又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这张脸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闻虞楚，而不熟悉的，则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陌生气质。
那个总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闻虞楚不见了，变得自信、大方，敢于展示自己的美丽和与众不同。这是薛云锐希望闻虞楚能够成为的样子，为此他想了很久，该如何让她变成这样。
现在，闻虞楚已经变得自信，但是薛云锐再也无法和她面对面了。
“那，小薛，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日子过得怎么样？”
“说实话，在得知我是HIV病毒携带者之前，我的日子过得真的不错，毕竟福利院有不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每天玩得很开心，上学也没有那么认真。后来，那个婆婆告诉了我，我是因为什么来到福利院的。本来这个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我就失去了朋友，他们都不再愿意和我玩了。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从前的薛云锐，根本不愿意回忆自己的童年和身世，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揭自己的伤疤。但是时间一久，他忽然觉得可以释怀了，毕竟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向前看，如果再拘泥于过去，那这一生真的是太过于悲惨了。
“我可能活不了想象中那么长时间了，所以剩下的日子里，我想好好过。至于我是怎么来的，那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好好地离开这个世界。”
陈湘觉得很惋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有着如此悲惨的身世。之前她上大学的时候，学习过一些发展心理学，人在各个成长阶段需求是不同的，如果哪一个阶段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就很有可能会造成需求的固着，不利于人的心智成熟。
薛云锐和闻虞楚，这两个孩子似乎都在自己成长的某个阶段本能的需求没有被满足，但他们却学会了克制自己，仍然朝着正常的方向生长，没有为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也没有为社会带来负担。
可是，这么好的孩子们，一个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一个要面对着未知的将来。命运是何等弄人，那些最让人难过悲伤的，恰恰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的。
此时的陈湘，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薛云锐能再活得久一些，让他多待在这个家里一些时日。
她想让这个孩子在临行之前，感受一下家人和朋友带给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