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山羊群在黑色山羊出现的那一刻，纷纷都停止了叫声，只是神色异常平静的看向这边。
就连自己嘴中咀嚼草料的动作都停止了，条形到横状瞳孔之中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气息。
那只黑色山羊看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其体型比起其他山羊会稍微小上那么一些，在看见黑色山羊的那一瞬间，就如同看见了一个存活不知多久的老头。
黑色山羊浑身皮毛在黑色中夹杂着些许灰白，在嘴巴下面长着极长的山羊胡须。
白色的眼仁和条形的瞳孔透露出些许异常和诡异，许柚心和柯铭看着这只正向这边走来的黑色山羊。
眼神中带着几分奇异。
黑色山羊平静的走来，随后停在约莫十几步之外，突然说话了。
“我早就知道他会死，从他突然开始对一个木头怔怔出神开始。”
“在那个黑色木雕身上，我能够感受到一种恶心的气息存在，如果直视，甚至还能看见一些格外诡异的东西存在。”
“我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那个东西很危险，不过他现在并没有理会我给他的提示，现在变成这副样子，也很正常。”
“我听见他昨天彻夜低声说着什么东西，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的皮肤下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的啃食。”
“我看见他试图直接把皮肤从自己的身上给剥离出去。”
“也许他完成了这个剥皮仪式，也许就可以达到什么奇怪的目的吧，不过显然他失败了。”
“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在这片荒原之上，我已经看见很多跟他一样的人了。”
“为什么？人类都要想尽办法的去追求明知永远不可为的东西呢？贪念，欲望，他们分明知道这两样东西会摧毁他们的一切。”
“但是面对着那个木雕。”
“依旧飞蛾扑火。”
“真是很难理解，为什么同样是神，而某些人创造出来的东西就如此怪异？”
黑山羊站在旁边还是平静的说道，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明显的沧桑之感，即便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还没有介绍一下。”
“神圣的丰法免世尊母神的意志，古老丰法之土遗民，丢失的无名之物，见过荣恩女神赐福的丰法赐福者。”
黑山羊慢慢的走到许柚心的面前，双腿前屈跪伏在地，嘴里说了一堆过后，这才起身来对许柚心问道。
“赐福者，你身上的丰法赐福还很新，看来女神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消失。”
“赞美丰法！”
“请问是否可以向我告知一下，上一次见到丰法母神的所在之处，我已经追寻女神的意志不知多少个岁月。”
“如果知道的话，还请告知，让我也能随着母神的意志一起，摆脱这无边无际的争斗，剥夺，欲望，邪恶，并让我沉睡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可以吗？”
黑山羊低下头，发出低沉而认真的声音对着许柚心询问。
是丰法遗民？许柚心和柯铭倒是没想到这只黑山羊居然是丰法遗民，想到自己曾经接受的来自丰法尊女神的赐福。
许柚心停顿片刻过后说道:
“我也只是无意之中遇到丰法尊女神，而且只有一缕意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再也看不到丰法尊女神了。”
黑山羊闻言。
看了一眼许柚心，随后低下头没说什么，眼神之中很是平静，无悲无喜。
“果然...”
“母神已经离开了...”
黑山羊瞳孔之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神色，只是平静的咀嚼着口中的草料，在片刻过后才看着许柚心继续说道。
“你是人类，却能够得到母神的赐福，母神果然是这个破碎世界中最为纯净而慈爱的存在，即便曾经丰饶而瑰丽的丰法之土被你们所信仰的存在变得支离破碎。”
“让一直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丰法之民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少数的一些还在苟延残喘，但是，母神啊...”
“还是那么仁慈，她并没有因为你是那些从天而降未知存在创造的种族而变得憎恶，甚至还依旧给予了你神圣的赐福。”
“如果曾经在未知降临的时候，母神能够不那么仁慈，把一切的想法都寄托于几个事例之间的普通交流上，那么也许丰法信仰也许还能一直屹立在这片土地之上。”
“现在，我能感受到在你的身躯之内流淌着丰法的赐福，我知道你来到这里一定是有其他目的的，如果你好奇的话，也许我能给你一些答案。”
“这是丰法遗民再见丰法赐福的荣幸。”
黑山羊低着头，从他身体中发出声音，并认真的说着，在他的言语之中对曾经丰法尊女神的赞美...
许柚心和柯铭确是看着眼前的黑山羊。
感知了一下面前这只黑山羊，从感知来看，这只黑山羊确实有些古怪。
目前所处的这个地方已经基本归属于北疆区域了，根据这个黑山羊所说，他本身并不是黑山羊，在当初丰法之土被外来势力破碎过后，他们的身躯实际早已破碎。
留下的只有一些附着在不同肉体之内，类似于灵魂一样的东西，对于丰法尊之民来说，它们的身体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
在他们的体内有一枚可以被称之为心脏一样的东西，只要这枚心脏不破碎，那他们就并不会死去，只是这枚心脏需要时时刻刻的拥有营养补充。
才能活下去。
所以这些年来它一直都在不停的更换身躯，什么身躯都可以，之前人类的身躯会比较好用一点，但人类的身躯同样有很大的麻烦。
那就是并非穿着人皮，就是真正的人类。
曾经在丰法之土破碎过后，还有相当一部分遗留下来的丰法之民想要重新恢复丰法女神的信仰。
神之所以是神...
不是因为神创造了信仰，而是信仰创造了神，理论上只要信仰不灭，神即不灭，在最开始的时候，丰法之民还一直希望着重新恢复丰法母神的信仰，那个时候的丰法之民还很多。
不过越往后面，丰法之民的数量就越来越少，有其中的一大部分背叛了丰法的信仰，委曲求全于敌人。
另外有一部分丰法之民走上了单独开创丰法信仰的道路，同样也有另外一批丰法之民开始自暴自弃，慢慢的消亡在了漫长的时间之中。
但同时还有更多的丰法之民踏上了重新寻找丰法尊母神的道路，即便是苟延残喘，他们也希望能够在母神的庇佑之下继续苟活。
然后随着母神一起陷入长久的沉眠之中。
这只黑山羊的目的，曾经是希望能够恢复丰法信仰。
曾经他找到过一次母神的残留意志，不过那个时候母神的残留意志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
母神已经明确的跟他说过了，她现在已经累了，关于任何信仰的事情她都没有任何兴趣了，长久以来的信仰战争对于她这样的信仰神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相比较永无止境的争斗，她现在更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陷入到沉寂之中，母神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让他也失去了振兴丰法信仰的想法。
它们因为女神而存在，没有了女神的信仰，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那么无意义，所以在最近的这些年里，它一直在竭力于寻找女神的意志，然后就如同不知多少年前跪伏在女神的赐福之下一样，和神一同陷入沉眠。
他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丰法之民还在信仰着女神，它希望在自己找到女神的意志过后，然后随着女神的意志一同沉眠。
只是现在，女神的意志在何处？
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它大概在五年前的时候，因为上一具肉体之躯濒临破碎，所以它找到了一具黑山羊的躯体作为自己新的容身之处。
但其实它来到这个地方并不是为了寻找女神的意志，而是为了在剩下的时间里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结束自己的信仰。
虽然它的躯体能够通过不断的更换肉身而达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但是它也已经累了，丰法女神还在的时候，所有的生命都能经历正常的死亡。
重新回归女神的怀抱，现在信仰破碎，它们的心脏无法重新回到女神怀抱，无法经历正常的死亡，现在就像是一群生活在这个格格不入世界之中的蛀虫。
这个世界存在的各方势力都和它们无关，即便能够实现人类意义上的不死，那又如何？
所以它来到了这个地方，远离人类的征讨，等待自己正式死去的那一天，不过这个世界显然是不同的@
在它变成黑山羊的前面几年时间里一切情况都还正常，这个牧民也就是正常的牧民。
直到接近两个月前，有另外一个似乎同样是牧民打扮骑着马，但是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有些类似于北疆密宗打扮的人过来，在与这个牧民交谈的片刻过后。
把一尊木雕交给了他。
它当时在看见那尊木雕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上面混乱无序而诡异的气息，那是污染的气息。
曾经在丰法之土崩溃的时候，它就感受到了这种气息，但在那个木头木雕上感受到的气息并不纯粹。
他之前已经提醒过这个牧民很多次，那个木雕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不过他的提醒对于那个牧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昨天晚上，这个牧民像是突然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突然开始撕心裂肺的剥去自己身上的皮肉。
哀嚎声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不过他的仪式最终是失败了，他的失败似乎少了某些特定的仪式。
不过对它而言，不过是死去一个人类，并不算什么。
“如果你想要去寻找关于那些邪徒的话，也许你可以去北疆的密宗看看，密宗就在摩柯大雪山山脚下，从这里一直向北走，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摩柯大雪山，我记得在数百年前雪山密宗之中还有一些还算不错的人类，不过现如今几百年时间过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山密宗的真正信徒了。”
“在很多年前雪山密宗还在的时候，他们还会传播佛法，渡育生灵，很多拥有智慧的生物，都是在那个时候被感化的。”
“也包括这只秃鹫。”
黑山羊看着旁边那只已经死去的秃鹫慢慢说道。
“如果你要去雪山密宗的话，我这里有一个东西，希望你能够在雪山密宗找一个人类，并帮我把这个东西带给他。”
黑山羊一边说着，随后喉咙之中不断的反刍，最后从自己的胃里面吐出来了一个白色的坠子。
虽然坠子是从黑山羊的嘴巴里面吐出来的，但这上面并没有任何肮脏的东西，非常纯粹。
“他的名字叫做耶律达那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雪山密宗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吧。”
“在大概50年还是60年之前，他与我有恩，同时他也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个人类。”
“这个骨牌是他给我的，曾经我和他聊过一些很有趣的问题，他将这枚骨牌赠予我。”
“说是如果有一天已经放下了心结，就可以把这枚骨牌还给他。”
“如今我已能够接受丰法之土的一切，所以还请麻烦你将这枚骨牌替我交给他。”
“我的这具普通的躯体无法支撑我去到雪山密宗。”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见到了这枚骨牌，会帮你的，这也是他曾对我的承诺，雪山密宗大概率已经产生了某些异变。”
“所以一路小心，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也没关系，这枚骨牌也当做是我送给你的。”
“这是丰法赐福的遗命，还请原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遗民，并没有强大的能力。”
黑山羊颇为抱歉的低头说道。
许柚心坐在旁边，柯铭和她都从这只黑山羊的口中听到了很多的内容，但更多的还是关于丰法尊的往事。
许柚心轻轻挥手，将那一枚骨牌收了起来。
“如果我遇到了那个人，我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的。”
黑山羊点点头。
“万分感谢。”
“丰法赐福会永远守护着你。”
“我就在这里，无论你是否会去雪山密宗，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你还可以过来找我。”
“如果来得及的话。”
黑山羊慢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