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霍尔果然依言带柳疏出了门。
只是这次选定的地点不是宴会，相反，霍尔带着柳疏去了民间的市集，两人扮作寻常百姓的模样，在人群中穿梭，见识真正的世间百态。
比起繁花似锦的宫殿，嘈杂热闹的市集显然更合小人鱼的心意，加之这阵子逐渐适应了用双腿走路，不会像从前那样轻易觉得腿软，兴致越发高涨。
霍尔带柳疏来的地方，是整个珀兰公国最大的市集，此地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从牲畜，美酒，各色手工制品，甚至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的丝绸和瓷器，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柳疏大多闻所未闻，即便有些在书中看到过，也是头一次真正见到。
“遇到什么喜欢的就告诉我。”霍尔低下头，附在柳疏耳畔轻声道，“反正带回去都放得下。”
“好。”柳疏倒不跟他客气，“他们说前面有杂耍表演，听起来很有意思，要不要去看看？”
“你想看那就去。”霍尔自然都依他。
小人鱼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骤然掀起的漫天花海，从人类口中喷出的火焰，柳疏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乎要忘了身边还有个人。
其实霍尔也知道，柳疏这样好奇心重又爱热闹的性子，看见了这些新奇玩意儿，哪里还顾得上他，只是对方的目光当真半点不肯分给他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霍尔想，或许柳疏的目光于他而言，就如同水之于鱼，阳光之于花木，空气之于万物，若是他的小人鱼不肯注视着他，他便如同窒息般再难存活于世间。
好不容易熬到柳疏看完了表演，重新施予他一点目光，他才从那样令人窒息的焦躁难安中脱离。
两只手再次十指相扣，掌中温热的触感相贴，连带着霍尔心头也一片熨帖。
“这是什么？”柳疏看见一堆花花绿绿，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朝霍尔眨了眨眼。
霍尔勾了下唇角，笑意还未来得及成型，就僵在了唇畔。
也怪这集市太大，东西太多，竟然还有他不认识的东西。
“老板，可以问问你这摊上卖的是什么东西吗？”柳疏看着霍尔沉默下来，就知道怕是指望不上他了，开口问道。
这摊子的老板是罕见的黑发黑眸，大约是从遥远的东方国度过来做生意的，人也热情，看到这样漂亮的小公子向他开口提问，神色和蔼又热情：“我这卖的是烟花，晚上一点火炸到天上，可漂亮了。”
“还能炸到天上去？”柳疏瞪大湛蓝的双眸，满是惊讶，“这么厉害呀。”
摊主拿了几根棒状的烟花塞柳疏手里，笑道：“喏，送你的，这些你拿去玩玩试试就知道了，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谢谢老板。”柳疏先道了声谢，却又扭头看向霍尔，目光中有几分求助的意味。
霍尔知道小人鱼没有多少和旁人打交道的经验，怕是有些吃不消这样的热情，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让他收下手中的几根烟花棒，又挑了不少看着有趣的，问过燃放的流程后，结了账一并带走。
“老板说要晚上燃放才好看，我们等晚上回去再点。”霍尔看着柳疏有些心急的模样，笑道。
柳疏撇了下嘴：“我知道，我刚才都有在听。”
霍尔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好像……有一点。”柳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后知后觉的发现双腿有些酸痛，“还不想回去……”
“累了就休息，不然回去腿要疼上好几天。”霍尔皱了皱眉，没再惯着他。
柳疏虽然贪玩，却不是不讲道理的：“好吧，那今天就先回去。”
霍尔笑笑，握住柳疏的手，上了早就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启程回王宫。
回程的路上，柳疏还留着一路走来的兴奋，和霍尔聊着刚才的见闻。
霍尔一来为他的喜悦而欣喜，却又忍不住担心，若是柳疏太迷恋外面的世界，厌倦枯燥的王宫，他又该怎么办？
“你又不理我了。”柳疏不大高兴地瞪了霍尔一眼，倒不是他无理取闹，也不知这些日霍尔在想些什么，总是说着话，心思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几次三番下来，就算是没什么脾气的小人鱼也要不高兴了。
“我没有，只是……”霍尔心中越发慌乱，这些事似乎总是适得其反，他越想留下柳疏，越想讨他欢心，却好像又总是在惹他生气。
柳疏这次却好像是真的生了气，也不听他的解释，别过脸不吭声了。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上，霍尔哄小人鱼出来看烟花时，对方才肯开口和他说话。
“我想带上白天买的果汁。”柳疏也看不出到底消气了没有，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你那时说有些凉，让我晚点再喝。”
“好，我去拿。”霍尔点点头。
柳疏眨了下眼，神色缓和了些。
霍尔以为对方是心情好转了些，松了口气，却不知柳疏心底真正的盘算。
其实那不是什么果汁，而是果酒，霍尔一路上全在胡思乱想，只在柳疏提出想喝的时候发现太凉，拦了一下，也没留意他具体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柳疏当然知道霍尔心中的不安，也知道对方因何而不安，可是对于小人鱼而言，还是要霍尔亲口说出来才行。
在这样僵持的状态下，为什么是比酒精更好的催化剂。
何况今夜，还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等着他们。
虽然各个任务世界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但柳疏记得，他看过很多场很重要的烟花。
希望这场烟花也能为如今的僵局带来些转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