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我刚才的话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阮画眠迅速放下自己手中的医书,走到了这女子的身边,扶着她去一旁坐下。
挺揪心的,这人很难说出来话,嗓子干哑,自己刚才还让人家直说。阮画眠是真的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她刚才怎么如此冒犯,真的不应该被外在的那些事情影响到,她太懊恼了。
那女子摘下了自己的面纱,摇了摇头,其实她没放在心上,她只是来治病的。
“咳……咳。”
她捂着帕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感觉嗓子眼都要咳出来了。
“没事没事,先歇着。”
阮画眠拍了拍这女子的肩膀。
这女子相貌娇美,肌肤如玉,乌发如漆,美目流盼,秀美的蛾眉淡淡地蹙着。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绝倾城。
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头上斜插着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不禁让阮画眠多看了几眼,又对她心生怜悯。
“九安,准备一杯安南子果饮,取安南子、生甘草洗净,捣碎,放入瓷锅中,加水适量煎煮,去渣取汁,加入冰糖。”
看着女子偏白的面色,微微发红的眼眶,阮画眠希望她能先舒缓一些,便让九安去准备润喉果饮。
南安子也就是胖大海的别称,阮画眠习惯称之为南安子,南安子茶是极好的润喉果饮。
“能轻轻地张一下嘴吗?如果太痛的话,就不用张了。”
阮画眠尽可能温柔地说着,语气放缓。
病人心绪不稳,情绪容易波动。
“舌质红,苔微黄而干。骤然音哑,多风痰伏火。”
这是初步的望闻,她已经大抵能知道是什么症状,还需进一步的问询与切脉。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了一个妇人,她上来就开始大吼,叫嚷。
“真是造孽啊,我花高价钱买来的姑娘嗓子哑了,成废人了。还不赶紧回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妇人嗓子又尖又大,显得很是凶悍的样子。
“阿婶,她嗓子哑了,是需要医治的。”
阮画眠挡在了这姑娘面前,解释了一番,也阻止了这阿婶进一步上前。
“叫谁阿婶呢?谁是你阿婶,别给我攀亲戚的,我是顾四娘,醉春风的老板娘,这姑娘是我们醉春风的,擅自出逃。”
顾四娘凝了凝神,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医馆的摆设,据小七说,上次这丫头也是逃到了这家医馆附近,在门口迟迟流连。
这家医馆名为南山堂,话说这家医馆近日里在京城名声大噪,治好了富商宋员外的妻子女儿,那富商便日日提起这家医馆。
她也是知晓一些的。
思及此,她又上前推开了这位挡着的姑娘,作势要去拉起坐着的那丫头,这丫头真是反了天,早晚都是卖身的,何必如此抗拒。
这一次还因为今天晚上要接客,逃出来了。
要不是这丫头是醉春风的招牌花魁,她今日还懒得管这一桩事。
“顾四娘,你这是干嘛?”
阮画眠被推得老远,她看着顾四娘冲上去就准备拖着那女子走出去,这架势似乎与干架差不多。
“去拦着。”
她用眼神示意云淳安将她们两人拉开。
这人力气大,生拉硬拽的,她根本就没办法阻止,但是她和云淳安两人一起定然是可以的。
最终,云淳安钳制住了那妇人,而阮画眠拉住了那泫然欲泣的女子。
重重地叹了口气,阮画眠拍着这女子的背,轻声安慰:“别怕,会好的,有我在。”
她之前便猜测这可能会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剧,现在一看,果真是如此。
这个妇人是醉春风的老板娘,是开青楼的,她为了自己的生意更好自然会压榨女子,这女子应当是卖艺唱曲子的,然后嗓子哑了,也就没价值了,只剩下美貌。
“顾四娘,我能治好你手下的姑娘,但是你能别逼迫她吗?”
阮画眠能看见这女子眼里闪烁着的光,她百般抗拒,想要同自己的命运抗争,这样的女子是难能可贵的。
站在女子的角度,她不想看她身陷囹圄,被抓回去遭受非人哉的折磨摧残;站在大夫的角度,她是要治好她的嗓子的。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她是管定了的。
“我哪里逼迫了?她的卖身契都在醉春风,她先前仗着貌美嗓音动听,她只卖艺,我能忍受。但是现在她嗓子坏了,不能奏曲来讨人欢喜,那自然是要接客的。”
顾四娘言辞凿凿。
她是开青楼的,她手底下的姑娘们吃的是青春饭,早晚都是要卖身接客的,干她们这一行只能靠这些赚钱。
“纵使你能治好她,那你能让她赚更多的钱,讨更多人的欢喜吗?你不能,所以丫头啊,劝你还是别管了。”
顾四娘又补了句,她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
“我没办法让这位姑娘赚更多的银子,但是我想我能让四娘你美貌犹存,风韵不减当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四娘你肤色蜡黄,近日来脂粉抹得过多,长了许多痘。”
阮画眠刚才离得近瞧了一眼,便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痘。
她不能让四娘手下的女子赚更多的钱,但是她能改变四娘的态度,先讨好她,让她心情不那么暴躁,自然就好说话了。
“我一个半老徐娘,要什么风韵?”
顾四娘语气颇为嘲讽,干她们这一行是吃青春饭的,她现在已经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貌美如花。
她的手上已经长了许多皱纹,脸上的皱纹更多,别人见着她都说她像老太婆。
“九安,让她喝着,你来照顾安抚她。”
阮画眠扫了一眼已经做好南安子茶饮的卫九安,她手上正端着白瓷碗盛装着的茶饮。
她需要去说服顾四娘,无暇顾及一旁的这位姑娘。
卫九安点了点头,照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子,身为女子,她也是极其同情这位的。
“哪里是半老徐娘了,顾四娘年轻时定然是美若天仙,你现在只是没太注意保养,为这些姑娘们操劳太多,就没顾着自己了。”
阮画眠驳了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保养得极好的人,那位执掌六宫的皇后娘娘,是生养两个孩子的人,可皇后娘娘看着还很年轻,仪容万千。
这顾四娘身姿窈窕,光看背影其实与年轻的姑娘们也没有多大差距,只是脂粉抹多了皮肤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