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番寒暄了许久。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夫人仿佛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微微抬眼沉声道：“这是府里哪位丫头？瞧着有些面生，是新抬进府里的姨娘吗？杵在一旁，小家子气了。”
阮画眠不做声，只是看着面前的老夫人，这老夫人看面相就不是和蔼可亲的，看着还有几分凶相。
只会在自己痛爱的孙子面前露出慈眉善目。
光那几句话，便是将她狠狠嘲讽了一番。
哪位丫头是说明她知道府里其他的规规矩矩请安的小姐，面生是说她长得和太傅不像，新抬进来的姨娘是说她身份不好，杵在一旁是说她呆滞，小家子气便是字面意思了。
“老夫人，这是四妹妹，您不知道也是在常理之中，她不日是要嫁进容王府的，给太傅府里添了光。”
阮观寒也知着老夫人不喜欢这位四妹妹，但是亲眼瞧见了还是有些愠怒。
他自小虽养在老夫人膝下，可是几年之后便被送出去拜师学艺，便没有幼时那般亲近了。
如今只觉得心寒了。
但到底是将养自己的老夫人，他不能说些难听的话，只能搬出四妹妹以后的身份了。
“嫁进了容王府又如何？那便翻了天吗？你要记得，你出身太傅府，没有太傅府你便没有今日，如此小家子气，这样的婚事倒是让你糟蹋了。”
老夫人面色阴沉，这些日子早就听了大丫头说过，这丫头子自以为将要嫁给容王，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辈子住在深宅大院，她自然是要震慑这小丫头片子的。
对面的是个老人，自己还有道德，不能不尊老，可是这老者也不爱幼。阮画眠在心里做了一番自我斗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阮画眠去一旁倒了杯茶，递给位于上座的老夫人。
“老夫人，画眠知道，这都是太傅府的功劳，没有太傅府便没有今日的我，没有老夫人便没有今日的太傅府。”
敬茶的动作是阮画眠练过的，没想到第一次是用在了这老太太身上。
不就是反向情绪控制吗？阮画眠嘴角微微含笑，自认为做了个老人最喜欢的乖巧扮相。既没有过分唯唯诺诺，也没有极其疏离。
“算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往后进了容王府，可不能忘了太傅府的恩情。那容王虽然是个腿脚不便的，但好歹还有封号与过往的荣光在，你嫁过去要多想着太傅府。”
老夫人一边说阮画眠一边点头回应。
果真这对于老夫人也是极其受用的，面上也和善了许多。
“老夫人，求您救救我姨娘吧，她被大夫人带走了。”
院外传来了孩子稚嫩但很清亮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一丝哭腔。
“怎么回事？快请进来。”
老夫人吩咐一旁的婢女出去察看，正好也停止了对这丫头片子的训责。
这丫头以前是个呆愣的，如今倒是懂事圆滑了些许，只怕是以后不好控制。
深宅里待了一辈子，她早知道这些女儿家的心思了，那大丫头本就愚钝，怕是嫉妒极了这四丫头。
只要这丫头不兴风作浪，能够为太傅府争光就好。
进来的正是阮子安。
他穿着的衣衫倒是好了多少，但还是很瘦弱，年纪也小脸上藏不住事，他面上很是焦急。
阮画眠站在二公子一旁，估计是苏姨娘出事了，但是阮子安能找到这里来，那说明这些日子他应当是受重视的。
“老夫人，姨娘被大夫人带走了，她说要打死我姨娘。”
阮子安低着头，他知道男孩子要顶天立地，不能哭，但是现在是自己的娘亲出了事。
“这是你弟弟，你知道吧，他还算极其乖巧的。”
阮画眠怕这二公子不清楚，所以刻意提了一番，让子安在他面前有个好印象。
太傅府本就子嗣单薄，只有四位公子。
大公子不学无术，与京城的小混混勾结，整日里花天酒地；二公子阮观寒在大理寺任职，过几年若是立了功自然是可以晋升为大理寺少卿，前途似锦；三公子游山玩水，已经三年没有回府了；四公子就是面前的阮子安了，小小年纪如此稳重懂事，好好培养大抵是青出于蓝。
阮观寒看着旁边轻声细语的女子，点了点头。
无疑，这样的四妹妹比起当年那般懦弱是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动用私刑，眼里可还把我放在眼里？”
老夫人将手中的杯子扣在了桌子上，这是真的触犯到了忌讳了。
阮画眠看着那碎了的杯子，也不知是这杯子质量太差还是老夫人力气太大，亦或者是老夫人太气愤。
“二哥，刚才若是我没有放低姿态的话，碎的是不是就不止杯子了。”
阮小姐低声问着这二公子，打趣了一句。
在重男轻女的老夫人面前，这二公子的恭维本事也太厉害了。
“既然你叫我二哥，自然护你周全。”
阮观寒突然觉得二哥这称呼格外顺耳，府里的其他妹妹虽也是这般叫的，但是却没有这位叫的真心。
他竟萌生了想要护四妹一生周全的想法。
阮画眠低头，不做回应，这二公子应当是太傅府里最难缠的人。
一行人穿过拱门，沿着杂草丛生的一条小道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了大夫人的院子。这是最近的小道，她们并没有走主路。
只见院门禁闭，里面传来了极大的哀叫声。
“给我打，这爬床的小贱人早该死了。”
这声音听得极其清楚，随即传来的是一声一声的哀叫，能想象到这该是何等的疼痛了！
站在院子外面，阮画眠已然感觉到了老夫人的怒气了。老夫人身子微微颤抖，因为年纪大了行走多时本就很累，而今更是因为生气而颤抖。
阮观寒一脚踢开了院门，然后后退了一步，让老夫人走在前面。
只见院子里的大夫人正在指挥手底下的人打板子，而那女子几乎奄奄一息。
“这丫鬟犯了事，我便教训一番，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大夫人面不改色，这老夫人年纪大了应当认不出这小贱人，她糊弄一番便可以。她只要咬定这是丫鬟，老夫人自然不会过问，所以她换了笑脸走上前迎接老夫人。
“我不过来，便不知道府里如今是谁当家了。”
老夫人挥了挥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身旁的婢女去搬来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