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了?”
朱元璋回过神来,这些天他内心感觉有些无处安放,对于政事都有些懈怠。
但听说王佐亲自回来禀报,心里已经有数,应该是成功了。
如若失手,王佐即便再有能力也不会这么快通过重重封锁来到金陵。
或者干脆回不来了。
只有成功后,大明朝廷乱作一团,才会如此顺畅。
毛骧听出了朱元璋平静语气下的紧张。
此时此刻谁又能真的那般从容?
“是的,上位!”
朱元璋一时间有些失神,这就成了?
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自己和郭天叙明争暗斗了十余年,几次精心设计,都觉得万无一失。
结果次次都被郭天叙化险为夷。
现在只是贸贸然出手,居然就成了?
“上位,王佐正在偏殿等您!”
毛骧提醒了下朱元璋,虽说是王佐带着潜藏的检校做下了这惊天动地的功绩。
但自己作为全权负责统筹的,必然也是大功一件。
他和朱元璋一样,内心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听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哦哦...”
朱元璋反应过来,疾步往偏殿走去,因为贪快不慎踩到了衣服下摆,差点让这位霸主摔个狗啃泥。
推开了毛骧要来搀扶的手,朱元璋依旧没有放慢脚步。
此时的偏殿内只有王佐一人,其余无关人员都被毛骧清场。
王佐庄重的跪在地下,手捧装着‘郭天叙’脑袋的木匣。
心中已经无数次推演,自己将得到何种赏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古往今来刺王杀驾的不少,但成功的概率极低。
即便失败,那些人物同样能名流千古。
秦始皇这个一统六国的霸主,被刺杀三次都安然无恙!
但荆轲、高渐离、张良哪个不是后世响当当的人物?
自己以后可比他们还要出名,因为自己成功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王佐勉强压制脸上的得意,恭顺的跪在地上。
“吴王殿下,大明皇帝首级在此!”
王佐又把托举木匣的手抬高些,好让朱元璋伸手就能触碰到。
朱元璋看着木匣,听着王佐的话语,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手指颤抖的指向木匣。
“此匣中真是义兄首级?”
王佐还算不得朱元璋亲近之人,根本不懂朱元璋对郭天叙复杂的情感,只当朱元璋也太激动。
“回吴王殿下,大明皇帝离开通州前,潜藏燕王府的检校已经给微臣汇报了大明皇帝当日的服饰和骑乘!”
“微臣与其也曾看过其画像,虽不尽相同,但面貌相似,微臣肯定就是大明皇帝本人!”
朱元璋微微的摇了摇头,依旧那么难以置信。
但他还是慢慢的走近王佐,然后把沉甸甸的木匣捧起。
细汗从他额上渗出,此时这木匣直似千斤重,他捧着一步步的走向殿上的桌案。
朱元璋把木匣轻轻的放在了桌案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完全在这木匣上,对于殿下的毛骧和王佐似看不见。
王佐有些纳闷,为什么朱元璋会是这种反应?
在他的设想里,朱元璋应该仰天大笑几声,然后指着木匣嬉笑怒骂。
然后喊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极尽夸赞,再许下丰厚的奖赏。
可这一切都没发生,朱元璋只是死死的盯着木匣,也不急着打开。
脸上表情也甚是晦涩,不知道此时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毛骧一把把王佐拉了起来:“走,在殿外候着!”
王佐有些不情愿的看了看毛骧,意思很明白,这么大功劳怎么也要等朱元璋一个表示吧。
毛骧露出些冷笑,终是年轻不知进退,察言观色都学不好。
此时的朱元璋根本没兴趣和手下喽啰论功行赏,他需要时间去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当十多年的夙愿突然成真,即便是雄霸一方的霸主,都有些举止无措。
更何况郭天叙与朱元璋复杂的恩怨纠葛,更让其不知如何面对。
“下去吧,吴王殿下向来赏罚分明,无需在此等候!”
毛骧轻声道。
王佐被说破心思,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但他现在还只是千户之职,平时连朱元璋都见不到。
毛骧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敢说什么?
两人退了出去,殿上更觉空荡,只剩下朱元璋一人静坐。
朱元璋只是安静的看着木匣,几次伸手想打开木匣,但最后还是抽回手。
很想描述此刻的心情,喜悦?愧疚?忧喜参半?
都难以具体概括。
“义兄...别怨咱!!”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长呼一口气,终是胜利者的心态占据了上风。
郭天叙一死,大明谁能支撑大业?
即便吴琼和大明一众文武保着郭破虏平顺的继位,朱元璋也没有任何畏惧。
支撑整个大明的,从来是郭天叙罢了。
郭破虏即便继承了其父的雄才大略,也不过是个黄口孺子,经历尚浅!
朱元璋念及于此,郑重的站起身来对着木匣双手作揖。
“朱元璋拜见义兄!”
此时他眼内已经褪去了愧疚,褪去了忧虑,脸上只有得胜的倨傲。
朱元璋轻轻打开了木匣,匣中人头双目紧闭,但唇角依旧勾勒着微微的讥诮。
王佐始终不明白,‘大明皇帝’死前的那句话,也不懂其眼中的嘲弄。
朱元璋脸色再次剧变,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今夜的心情。
如同过山车一般,刚上巅峰便下谷底!
王佐认不出郭天爵,但朱元璋岂会不认识?
郭家几子,除了郭天举是在濠州所生,其余三子他都相熟。
再加上十几年的勾心斗角,郭天叙的面目死死刻在脑海。
朱元璋连连后退,感觉一瞬间身体里的力气一丝不剩。
“果然没死.....哈哈哈...”
朱元璋突然哈哈大笑, 笑声中有些癫狂,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无力。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
郭天叙没死,死的是郭天爵,那此次伏击自己再次一败涂地,甚至可以说获得了最坏的结果。
郭家兄弟情深,郭天叙必然为郭天爵报仇,如今大明虽说各地作战,但无不稳占上风。
吴国和大明的地盘人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郭天叙又是不世出的政治、军事天才。
自己若不是感觉正面作战不是郭天叙的对手,何以用此下策?
再者依郭天叙的智慧,恐怕事后已然发觉张氏是自己的内应。
毫无根基的张氏和郭天举也会被郭天叙铲除。
刚觉得得胜,转眼却似看见自己的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