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子急了:“就是给你老汉治病的侏儒高先生的邻居,我是驼子,你还记得不?你们的执法人员来了,要讯问我们,说我们非法行医,要执法。是审讯我们还是要法办我们?”
张慧局长“哦”了一声,驼子更生气:“你们这是钓鱼执法,前一阵子你亲自带个主播来医咽喉炎,高先生医好他的病,前些天他又带人来医瘤子,病也给医好了,如今反而说我们非法行医。”
张慧说:“我知道了。”
要给桂子做笔录的执法人员,翻开执法文书,问道:“倭冲医疗站自己都做了哪些药丸?”
驼子抢答:“帮患者加工中草药也不行吗?”
领头的大胡子执法人员板着脸凶驼子:“我们这是执法,旁人不要多嘴。”
驼子说:“我不是旁人,药丸是我做的,讯问我就是,我如实回答你们。”
大胡子瞪大眼睛正要发火,看到手机来电就规矩了,刚才还趾高气昂,这会儿小心翼翼接电话,接电话的声音很轻,先是满脸堆笑,接着面色红白无常,唯唯诺诺的,然后一脸尴尬,边说话边给其他人做了个走的手势。
于是几个人上车,穿制服的领头者,又把脑壳伸出来,跟桂子说了句“误会误会,对不起”,然后车子就一轰油门开走了。
桂子有些莫名其妙:“正哥哥,你给谁打电话了?”
“给他们的头儿张慧局长呗。”驼子说。
“你怎么会有她电话?”桂子有些不解。
“那天她跟你加微信,我也加了,但我没跟她聊过。”驼子老实交待。
正说着话,张慧就给桂子打来电话,说妹妹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执法,她这个局长根本就不知道,分管执法的副局长也不知道,是执法大队接到群众举报,局办公室也接到了举报,所以他们来了。
桂子说:“张姐,要罚款吗?”
张慧说:“罚什么款?这是一场误会,对不起哈妹妹!”
桂子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谁在举报我们?我们这是非法行医吗?”
驼子也感到莫名其妙,就看了看屋子里悬挂着“倭冲医疗站”的证照,沉吟不语。
桂子说:“莫看了哈,他们局长都说了是个误会。”
“我非法行医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来执法过。”高先生心里不爽,“我这是他们核定的合法倭冲村医疗卫生站,怎么就非法行医了?”
正在自查问题出在哪里,又来了几辆车,还是刚才那几个卫生执法的人,只是没穿制服了。
驼子心里一惊:难道又要来执法?本想问他们还有没有王法,岂料,他们一脸尴尬的微笑着,冲桂子和驼子友好的点头,带头的是张慧局长,一见到桂子,就亲亲热热叫她妹妹,给她一个紧紧拥抱。
那几个执法人员直挺挺站成一排,面向高先生和桂子驼子,跟张慧齐刷刷的给他们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有钓鱼执法。这是个误会,传统的国医,我们应当加大力度保护,而不是打击!”
这戏剧性的变化,让高先生跟桂子,一时感到手慌脚乱,不知道怎么说。
张慧又笑眯眯地抓住驼子的手:“感谢兄弟你给我打电话,要不是你,这误会就大了。”
面对美女局长,驼子尴尬一笑:“谢谢局长明察秋毫,是我言辞过激,还请多多包涵。”
张慧故意提高嗓门,似对驼子,又似对手下人:“是啊,谁都会认为这是钓鱼执法,几个月前局长带人来治病,不久前办公室副主任又带人来治病,如今又来执法,哪有这么巧合?”
见驼子直起腰杆来了,张慧局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驼子?你直起腰来了?我对你印象特别深刻,哪天你驼着背,上蹿下跳特别灵活,我当时就在感叹,这小哥哥帅帅的,咋个就驼背了。”
驼子一脸高兴,把张慧局长拉倒一边:“姐姐眼神好,我就是你当时看到的驼子,如今被高先生父女二人医治好了。你看你看,我帅不帅?”
驼子解开上衣扣子,让张慧靠他胸口的刺针伤痕,又在原地转了几圈。
张慧惊喜得目瞪口呆:“天哪天哪,你这是在给我编神话故事吗?你的驼背都被伸直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帅帅的小哥哥,与之前那个驼子判若两人。”
但张慧局长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眼前的这位帅帅的小哥哥,跟驼子是同一人。
见美女局长半信半疑,驼子就翻出平时放羊和跟高先生父女做事的视频,那个卑微的驼子,脚快手快,只是沉默寡言。又点开他被木板夹着悬在大树上的视频。
张慧局长看着眼前这位帅气小哥哥,眼睛湿润了,就再次紧紧抱住桂子:“你们是我们的骄傲!”
又蹲下来,给高先生一个拥抱:“神医啊!”
她哽咽了,拍了拍高先生,再说不出话来。然后给驼子一个拥抱:“感谢你给我打电话,抽时间我再来拜访你们。”
驼子明显感觉到,这位姐姐也是平胸,但她满含热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像她就是被治好了的驼子。
女人虽然久经官场风云,但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大事情,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她认为这就是大事情,她应该理清刚才发生的随意执法,对系统内部存在的问题必须马上处理,否则就不是张慧的为人处事风格了。
她看了看漂亮又可爱的桂子,又侧面问了驼子,感觉王俊才人品有问题,系统内部有几起投诉,说他以恋爱的名义,睡了几个镇卫生院的女单身,承诺将对方调到县城的医院工作,不仅没有给人家调动工作单位,还把人家甩了,有人告状有人威胁要跳楼。她只批评了他,如今他依然色心不改,再也不能放任他以权压人,更不能让他们趁人之危而满足自己的欲望。
桂子说误会解除了,她让驼子逮鸡去,要留张慧等人吃午饭,张慧说有重要事情需要马上处理,把这顿饭留着,下次专门来拜访,然后就匆匆上车。
就一个上午,所发生的事让桂子等人感觉云里雾里,如同在拍电视剧,桂子懂,驼子也懂,他们都不说。只有高先生有点懵。
张慧上车后,板着脸打电话:“你通知各个股室和县医院县中医院以及各镇卫生院,院长副院长立马回局会议室开重要会议,任何人不许请假不许迟到,在手术台上拿刀子的除外。告诉他们这次会议很重要,要纳入年终考核的。”
末了,又拨通电话:“通知他们不要考虑吃饭问题,大家中午一起在会议室吃盒饭,我在会议室等他们。”
当张慧回到局办公室,陆续来了很多名院长副院长,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局长越来越漂亮了。”
或许,院长们都很了解这个美女局长,凡是通知吃盒饭,肯定是重要会议,除了在外地出差的,都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张慧坐主席台上一脸严肃,左右正襟危坐几位副局长,没人说话,会议室很静。
一位胖胖的副局长主持:“今天请大家回来开个紧急会议,局长非常重视,请各位作好笔记要抽查要回去认真落实,否则换位置。”
张慧说,我们是医疗机构,是保障全县人民身体健康的一堵高墙而不是危墙,我再次重申,不允许医生吃回扣,不允许收患者红包,不允许过度治疗。这股歪风邪气虽然消灭得差不多了,但我们有些人,手中有权就可以滥用职权,搞上下级男女关系,拿着公权力给女下属好处,坑害国家利益,严重损毁卫生行业形象。凭什么拿手中的权力去睡人家老婆?凭什么?有的人打着恋爱的幌子睡下属,睡了一个又一个,你还是人吗?有本事去睡外面的女人,睡本系统的女人就是色权交易,就是腐化堕落,就是违法犯罪。今后,我们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绝不姑息!
局长在台上说,台下的男人和台上的男人,都红着脸低着头,咳嗽都在喉咙里卡着,不敢大声吐痰。
门开了,有人进来咬着张慧局长耳朵说话,她点点头:“盒饭端进来,边吃边开会。”
接着,所有人吃盒饭,副局长宣布惩罚措施,条条款款白纸黑字,每个人都要签字。
张慧又说:“我们的国医,才是真正的瑰宝,也是国宝,不要随意扣帽子非法行医,如今基本没有非法行医了,我们要保护民间传统医学,规范民间医生,而不是打压他们。最后,我还要求卫生系统的同志们,时刻作好疫情应变措施,万一哪天再来个非典,对传染病的防范一刻也不能松懈,尤其是中医院,你们更要拿出看家本领来。”
有人窃窃私语:“这女人惹不起,说不定有些院长又要倒霉的,估计她掌握了哪些人跟下属的暧昧关系。”
“是啊,拿着公权力做交易,有人把护士调进医院办公室当主任,平步青云,凭什么?”
“听说她是靠自己的能力当局长,下一步是副县长人选,每一任书记县长都喜欢她的办事风格。”
“这女人做事认真,好像没有桃色新闻,她老公只是一个小学教师,经常看到她跟那教师手牵手逛夜市。”
张慧局长最后说,她此前也认为民间医生是骗子,他们没有理论知识,但经过了她老父亲一系列的病痛被几个民间医生治愈后,她不仅服气了,还特别敬重他们。
有个瘦子在台下问她:“局长,你的鼻炎是咋个治好的?”
张慧说:“你问得正好,我这鼻炎困扰了我很多年,如今彻底解决了,就是这几个人的一袋药丸,半个月就通泰了,我前些天到省城的大医院又做了复查,医生说没事了。”
瘦子说:“局长,这是人才啊,把这几个人引到荐我们医院哈。”
张慧摇摇头:“请不动,不是钱的事,应该是一群追梦人。”
所有人都在惋惜:“这么优秀的人才,不为我所用,可惜可惜。”
胖胖的副局长说:“同志们,我们都是医者,局长的鼻炎已经处于危险边缘,她给我不知一次说,她怕做手术,更怕病变。一袋药丸就给她治好了,给她节约了一笔巨款啊。关键是她还没有饱受动刀子的痛苦,这难道不是中医的伟大之处吗?”
张慧深有感触:“我念大学期间,在省医院实习,见证了很多病人,走着进来抬着出去。我这鼻炎让我苦不堪言啊。有些事情就是机缘巧合,我老汉不小心摔伤了腿,他高低不肯在县医院治疗,吵着闹着要找江湖郎中,真的找对了人,人家给他治好摔伤,又治好他腿上的老毛病,临走时,他的女儿也是中医大毕业的高材生,听我说话声音有问题,就给了我这些药丸。很神奇的药丸,每天睡觉塞进鼻子里,半个月后就好了。你们说这是不是经典国医?”
那个执法队的大胡子,一时兴起:“他们还成功让驼背伸直了腰板,你说这是不是神话?”
县医院的女院长说:“局长,想办法把他们引进来,再不下手会被人家抢走,尤其是私立医院。”
张慧摇摇头,脸上挂一丝笑:“他们在等待某种机会,我在想我们可以给他们创造一些机会。他们是为情怀而努力着,我们为什么不学学呢……”
台下突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张慧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板着脸说:“凡是不符合组织原则,譬如把护士安排在领导队伍中,譬如莫名其妙拿高薪,这是不公平的,必须清理,今天回去自查自纠。限半个月时间,一旦发现上下级不正当关系,严惩不贷,情节严重的移送司法机关。”
台下个别人脸上冒冷汗。
有人小声对张慧说:“县医院的林院长走了,是不是去找高先生了?”
张慧哈哈一笑:“让他们去吧,女人办事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