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邈眼神诧异，“可您上次不是说......”
谭甫白做了个悠长的深呼吸，娓娓地说：
“要解释这件事情，首先要从我的‘症状’开始说明。”
“这个故事很长，你耐心些听。”
林牧邈点了点头。
谭甫白接着说：
“我的‘症状’是‘妄想症’，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什么病吧？”
林牧邈微微颔首。
妄想症，英文学名delusional disorder，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
患者通常抱有某种虚假、不切实际的信念，例如与某明星关系密切、有人企图谋害自己、伴侣对自己不忠等等，千奇百怪。
值得注意的是，妄想和普通逻辑推理并不冲突，且妄想症患者一般不会有幻觉和思考障碍。
这些知识，林牧邈早在尼多斯医学院里就学习过。
谭甫白说：“疫化后，我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心想事成。”
“当然，我无法直接影响已经存在的生物。”
林牧邈愕然，心想事成这个词是无数人的梦想，光是听到，就能理解这是多么强大的“症状”。
难怪谭甫白被称为最强疫者，当真是一点不夸张。
谭甫白说：“我是疑难杂症急诊院成立时最早的一批医生，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濒危期疫者，而且只有两个分院，分别是神灯分院和残烛分院，而我便是神灯分院的院长。”
“由于人手短缺，我出手的频率比现在大很多。”
“和大家一样，每次使用完‘症状’后，我都会陷入反噬，脑子里出现各种不切实际的信念。”
“而我的信念，就是固执地认为我有一个弟弟。”
林牧邈微微皱眉，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谭甫白接着说：
“最开始的时候，这个信念并没有对我产生太多影响，只要反噬消失，我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个所谓的弟弟并不存在。”
“但随着我使用‘症状’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个弟弟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生动形象，到最后即便反噬过去，我也能很清楚地知道那个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就好像你看一部电影，即便你知道那些人物都是假的，但他们的形象还是非常深入人心，让人不自觉地认为他们真的存在。”
“而当我跨入濒危期，第一次使用潘多拉模式的时候，事情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我的弟弟变成了真实存在的人。”
林牧邈惊讶得瞪大了眼，他还记得米娅说过，即便是她也无法拷贝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因为人类的思维太过复杂。
然而谭甫白却用“症状”硬生生造出了个不存在的人，这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
看到林牧邈的表情，谭甫白苦涩地笑笑，说：
“当时我和残烛分院院长的震惊，比你要更甚一百倍，可事实摆在我们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
“我的弟弟名叫谭东轼，一出生便是晚期疫者，和我的‘症状’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在急诊院高层内部引起了激烈反响，有些人主张将他销毁，有些人则认为应该保留这份珍贵的战力。”
“最后投票的时候，票数正好一边一半，最终决定权落在了我的手上。”
谭甫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决定之际，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弟弟的形象，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仿佛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我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
“我站在审判席上，望向我的弟弟，他泪眼汪汪地回望我，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瞬间心软了，表示希望大家给他一次机会。”
“最终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终于同意给我弟弟一个机会。”
“后来呢？”林牧邈问。
谭甫白顿了顿，说：
“谭东轼加入急诊院以后，立刻做出了许多贡献，受到大家的敬仰和爱戴。”
“我为此感到很欣慰，甚至一度觉得，或许他才是那个能够拯救人类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救世主。”
“那个时候，急诊院高层有部分人提出了‘达尔文计划’，认为我们不应该仅以消灭的态度对待Nosoi病毒，应当想办法挖掘它的潜力。”
林牧邈默然，身为医生，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从古至今，人类与病毒、细菌和真菌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感染和消灭。
人类用益生菌制造酸奶、用病毒制造疫苗、用酵母制作面包和美酒......
正是因为人类不惮于接触、了解和使用那些令我们恐惧的东西，文明才能一次次进步。
而Nosoi病毒带给人类的机会是显而易见的，有人想利用它造福人类，是非常正常的想法。
谭甫白知道林牧邈理解了当时的情况，便接着说：
“谭东轼听到这个计划后，立刻表现出强烈的支持，事实上那个时候，急诊院上下没有几个人反对。”
“于是高层要求我、谭东轼、残烛分院院长--琼斯领衔，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专门研究祛除如何疫化病的副作用。”
“刚开始研究进行得很顺利，我们提出了好几种可行的方案，但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因为我们发现，无论哪种方案，都必须做大量人体试验才能验证，而这显然是不道德不现实的。”
“无奈之下，所有人都同意关停这项计划，只有谭东轼强烈反对，但他没法改变其他人的想法，只能被迫服从。”
林牧邈微微叹了口气。
谭甫白说：
“这件事过去好几年后，谭东轼从来没有再提起过达尔文计划，我们都以为他也放弃了，尤其是我，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本性善良的人。”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在跨入濒危期那天，袭击了急诊院高层，想要逼迫他们重启达尔文计划。”
“我这才明白过来，谭东轼不是真正的人类，他是‘症状’的产物，有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性格极其阴戾。”
“谭东轼的能力和我一模一样，包括我在内没有人能单独制服他，这给急诊院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最终我和琼斯联手，与他大战了整整一天，才将他杀死。”
“杀死？”林牧邈一愣。
“是的。”谭甫白颔首，“我和谭东轼大战了许久，最后是琼斯给予了他致命一击。”
“那就是说，进化院不是谭东轼组织的？”林牧邈问。
谭甫白缓缓摇头，“不一定，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心想事成的能力有多么棘手。”
“换句话说，如果换做是我想在那个情况下脱困，虽然很艰难，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当然，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更多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