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镇西北2里的后山上，夜色如墨，群星灿烂。
山上是第1纵队的烈士陵园。
山腰上，赵刚手上的1个营和2个团的战士全部肃立。
政委赵刚站在高处的一块大石上，在用尽最大的声音嘶吼：“同志们，在我们的身后，是第1纵队历次战斗中牺牲的2034名烈士。
他们，有的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有的是亲戚乡邻，更多的，是来自五湖四海陌生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和我们走到了一起。”
“那就是，消灭日本鬼子，把他们赶下大海，赶出华夏。”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洒尽一腔热血，长眠于此。”
“在我们面前的，是沾满华夏人民鲜血的鬼子第6师团，是在南京屠杀了我们30万同胞的禽兽。”
“今天，是历史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可以光荣地在烈士们的注视下，把这群刽子手消灭干净，报仇雪恨。”
“在此，请让我们宣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坚守阵地，绝不后退！消灭第6师团，严惩屠夫禽兽！”
“坚守阵地，绝不后退！”
“坚守阵地，绝不后退！”
“消灭第6师团，严惩屠夫禽兽！”
“消灭第6师团，严惩屠夫禽兽！”
……
山谷里，宣誓声震耳欲聋！
黑风寨山下，方振华也在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面对2团和机炮营、骑兵连战士的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他的动员更加简单粗暴一点：
“弟兄们，把大家集中起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重要的消息。”
“很多人还不知道被我们围起来的第6师团是个什么玩意，现在，我告诉大家。就是这帮忘八蛋，在南京把我们华夏人像猪、像狗一样屠杀了30万人！”
“如果，我们让这帮畜生逃出生天，那我们这几年的仗算是白打了。全华夏的老百姓都可以指着我们的脊梁骨说：就是这帮不争气的玩意，把第6师团的鬼子放跑了。这将是我们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耻辱！”
“所以，这一仗，死也要拿下来！排长牺牲了连长上，连长牺牲了营长上，大家牺牲了，轮到老子上。”
“让这帮忘八蛋记住，来到这片土地，就他良的别想走出去！”
没有欢呼，但是所有人的拳头不自觉地全部攥紧了。
对于很多来自农村的战士来说，即便听说过南京的惨案，也不清楚作恶的就是眼前的这帮鬼子。
这一刻，所有的仇恨都有了寄托。
尤其是像张涛、胡志胜、刘明远这样出身国军的干部战士，感触更加深刻。那里，是同学故旧捐躯的心痛之地。早就有人泪流满面，牙齿都咬出了血来。
“出发！”方振华一挥手，大军在压抑的沉默中缓缓向青山镇开去。
他们，需要在战斗中去释放，去爆发。
这一晚，第6师团的师团长町尻量基睡得很不好。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兴奋还是梦里的幻觉，总觉得昨夜耳朵里听到了很多人的呐喊声。
早上起来，他很是有些心绪难平。
即便主管3个步兵联队的步兵团长竹原三郎过来请示出发时间，他都有一些心神不宁。
按照计划，第6师团只要原地阻击就可以了。
但是经过前面的“胜利”，整个师团上下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他们还要继续前进，加入围歼方振华的战斗。
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围歼第1纵队的胜利。
看着远处辎重兵联队已经把所有的物资装车，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青山镇再大，也容不下町尻的一个师团。
过去方振华的驻军从来不超过一个团，所以除了现有的房屋，还有大量的野战帐篷需要收拾，更别说粮草弹药了。
町尻对辎重兵的效率显然是满意的。
“哟西”他点点头，正准备挥手示意部队开进。
可随即，他就听到了天空中巨大的声响。
就像刀锋划开了整个天幕，数道拖曳着长尾的火焰“咻咻咻”地飞过，直接往鬼子的集结地落下。
“轰轰轰”猝不及防的鬼子显然被打蒙了。
“敌袭！敌袭！”竹原三郎惊恐的声音在町尻的耳边炸响。
因为他发现炮击居然来自己方的后面，看了无数遍过去独立团战斗记录的竹原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町尻还在关注着眼前的无数朵暗黑色的烟雾，里面火焰撩动。
吓得魂飞魄散的鬼子已经乱做了一团。
开玩笑，已经在镇上住了快2年的纵队炮兵，早就在心里画了无数张地图。
哪里可以集结，哪里适合隐蔽一清二楚。
几轮针对部队集结地的炮击以后，炮火马上延伸到了主要的干道上，对着乱窜的鬼子又是一通乱炸。
町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部队居然连防御工事都没有。
“骄兵必败！”作为军刀组的成员，理论知识自然不弱，脑海里瞬间飘过了四个大字。
“防御，防御！”他声嘶力竭地大喊。
说不幸，也还算幸运，部队处于集结状态，编制还没有乱。
本能的，23联队和45联队已经开始组织部队抢占周围的制高点。
此时，再蠢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町尻量基一把抓住了正在组织重新卸车的通信中队中队长，几乎是吼叫着命令：“马上电告总部，我师团在青山镇被围，请求战术指导。”
对面，方振华放下了望远镜，自顾自地念叨着：“第6师团，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镇上的鬼子留下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剩余的已经开始忙着构筑防御阵地。
此刻，如果有足够的兵力，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可惜，第二批的3个团援兵还没有到。
面对鬼子多人的庞大规模，方振华没有任何把握可以留下对方。
这一轮炮击，也只是趁着鬼子集结的时间，最大效率地杀伤有生力量，算是把利息先收到口袋。
甚至，方振华都没有对鬼子的炮兵下手，就是给町尻一个虚假的希望，免得对方狗急跳墙。
北平，日军华北方面军总部作战室。
一张电文纸在山下奉文的手里攥了几秒钟了。
可是眼神空洞的方面军参谋长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在嘴里不自觉地问“纳尼？”
杉山元看着他尿崩的表情，开始感觉到事情不妙了。
来不及去等这个甩锅能力比指挥能力优秀几万倍的幕僚还魂入体，劈手就夺过了电报。
可随即，就像瘟疫传染，他也颓然失神地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嘴里自言自语：“纳尼？”
嗯？
身旁的一众参谋都疑惑了。
要不是气氛有些诡异，他们都想问：“纳尼？”
一激灵，好像被人用大棒子打中了脑门，山下奉文疯了一样扑到了桌边，手指在巨大的作战地图上检索着电报里提及的地名—青山镇。
事实上，这个地名他早已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也在地图上标注了无数次。
可是此刻，仍然觉得那样的陌生。
它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事？
山下竭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他要重新看清楚现在的战场态势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第6师团本来就是从华中方面军借调来的，又是最老牌的7个步兵师团之一。
说他是帝国陆军的象征和荣耀都不为过。
如果第6师团出事了，那他和杉山元就是向天煌谢罪都弥补不了家族的耻辱。
这个时候，锅都已经长在自己背上了，就别存什么小心思了。
“司令官阁下，请下令，让35师团沿黑风寨方向，33师团沿双龙岭方向，加上北线的两路兵力，一起向青山镇攻击前进，不惜代价支援第6师团。”山下抬头看着依旧显得病情严重的杉山元，大声把他叫醒。
这个时候，管他良的385旅、386旅，救第6师团最重要。
“可以，马上去办。”如梦方醒的杉山元一个劲地点头。
突然好像又抓住了重点，道：“和中国派遣军司令部联系，调杭州、南京、上海各地机场的陆航部队来华北支援。”
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机场的陆航部队全部说一遍。
想了想，有补充：“北平机场的陆航部队请求不间断战术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