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跪了过了许久，
嘉靖却始终背对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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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是他的四子，因坚信“王不见王”之谶，两岁以后就没见过了，而上次知道景王笔墨和玉器出现在大同，就猜到这个儿子多半已经出事。这时见吴风脸色，猜到事情可能很糟糕，
于是淡然道：“怎么说？”
吴风还在考虑，吕芳就啐道：“叫你快说！”
吴风赶紧道：“禀皇上，小臣亲自到了景王府，见到了在天香楼关着的景王……他，他确实疯了……府中詹事说，景王疯了六年了，一直都没有好过，整日在楼上痴痴笑笑。小臣也亲眼见了，确如詹事所说。”
嘉靖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吕芳催促道：“混账崽子！你就不会多看看、多打听？”
吴风也是一身冷汗，道：“也查了，旁边的百姓都说，景王府一直都神神秘秘的，也没有什么人出入，也不扰民……”
嘉靖似乎已经没有在听，过了许久才又问道：
“他还能吃能睡吗？”
吴风道：“詹事说，他倒是也不闹腾，就是痴痴傻傻，也有人伺候，饮食睡觉也倒如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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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这时已站起来，叹道：
“吕芳，再派人去吧，多派几个盯着，不要惊动人，看看有什么人出入，每月一报！”
“奴婢这就去办。”
吕芳拿着拟好的旨意，赶紧拉起吴风出去。
……
这些话，
嘉靖只是将信将疑，因为方才有一点细节，他已经看出了破绽——
景王这个人从小最爱闹腾，从来不会安安静静，在京邸时不知闹出过多少乱子，就算是真疯了，也一定是打打砸砸，肯定不会安分的……
所以，
他最初的一个猜测正慢慢印证——
景王很可能已经死了，这个人是别人找来的傀儡……果真如此的话，将来还会有一场更可怕的萧墙之祸、夺嫡之争……
想到这里，
他命道：“来人！去把徐九叫来！”
徐九，名叫徐爵，锦衣卫排行第九，历来都是监督皇族的。
很快，
徐九已经跪在殿中。
嘉靖森然道：“你去一趟安陆，看看景王府有什么异常？查清楚那个疯了的景王是谁假冒的？真的景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这几天，
朱墨亲自参加办案，刑部的人在面上办，朱七在背后查，每天两次在文渊阁值房开会。才五六天，就基本弄清了情况，人证也都做了口供，但物证还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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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轼始终还是有点担忧，不敢直接对董份、郭朴、袁炜下手。而从掌握的供述老看，许多私通山长的京官儿，都是接到了三个人的授意的。
值房内，
朱墨也是有点犹豫——
如果一上来就抄了大佬的家，但又拿不到证据，岂不是很尴尬？而且，这个案子名义上是查高拱，如果突然就去查三个尚书，百官就会乱嚼舌头，而且变得警惕起来，再查证据就更难了。
但如果不抄家，又哪来的证据？于是就此陷入两难。
想来想去，朱墨觉得这些人不打击一下还真不行，可以上上对不起自己，下对不起百姓。毕竟，此刻势头正盛，就算没拿到证据，大不了就是得罪人嘛，怕什么呢？
他立马坚定道：
“老徐，我看还是要抄！你想啊，三天前咱们已经在六部贴出告示，叫高拱余党自首，那就是明告所有人，咱们查的是高拱……董份、郭朴、袁炜多半还在麻痹大意，此时再不去，以后他们反应过来，恐怕就会彻底消灭了证据啊……你们说呢？”
朱七找来的张大受，此时也在场，脱口赞道：
“朱大学士高见！依我办案的经验，董郭袁三人自恃显贵，根本料不到会有人抄他们的家，这时候出手再适合不过！晚了，等风声传开，有些东西就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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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轼这几天相处下来，深知这个张大受在这方面从来不会有错，点头道：“好！咱们这就去抄了三个人的家！”
……
朱墨自然不会放过亲自出场的机会，带着十余个刑部属员，又向张居正的另一个亲信王国光借调了一队兵马，分三头行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三人的府邸团团围住。
朱墨、吕坤大步跨进董份府邸，只见雕梁画栋、奴仆如云，几十个妻妾正在听戏，果然是骄奢淫逸。
董份此时正斜躺在戏台下的卧榻上，两个婢女捶着背，享受着大明朝最奢侈的福气。而乍闻惊叫之声，却哗一下站起，正要大怒呵斥，却见朱墨已经带着人进了戏楼大堂。
“你？朱？朱学士？你这是干什么？”
董份顿时慌得一批。
朱墨这几天从口供中已经得知，此人人面兽心，奴变案很可能就是他和高拱亲自谋划的，而且此人也是串连书院的骨干人物，这时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淡然道：
“董份，你串连书院，煽乱朝纲，指使子侄逼坚新妇，故意酿成江南奴变大案，已经形同谋反了！你还在劳资面前装傻？来人，拿下！”
董份既惊且怒，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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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你胆大妄为！我乃二品大员，皇上亲赐蟒服！你何故诬我谋反？我要进宫禀明皇上，来人！御马伺候！”.qqxsnew
几个仆人听他声音毫无惧色，也壮起胆来，纷纷围过来。
须知，
他也是所谓的青词宰相之一，嘉靖曾赐予蟒服、御马，可乘马进出禁宫。他自恃为嘉靖宠臣，多年来才如此放肆。
家丁们自然也深知这点，心想眼前这个人就算是朱墨，也断然不敢把老爷怎么样，于是就真有人冲了上来。
不料，
啪的一声响起！
朱墨一记响亮耳光已经挥出。董份抱着左脸连退几步，嘶喊道：“朱墨！你！你敢打老夫？你反了吗？”
朱墨看此人如此跋扈狠戾，怒从心起，大步上前，抡起右手，
啪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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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耳刮子，却是打到了右脸上。
“来人！怎么还不拿下？”
几个兵丁立马上去将其夹住。
朱墨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的狗贼！等劳资拿住你的证据，把你满门抄斩！”
哗！
扑通一声，
两个兵丁见朱学士都出手了，也立马将董份摁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板。
董份一辈子哪受过这个？嘶声喊道：“朱墨，你！你欺人太甚！你，你不得好死啊！”
朱墨此时已经不想理他，见戏台上演着昆曲，心想抄家这活儿有点慢，现在有的是时间，当即大喇喇坐下来，朗声道：
“你们愣着干什么？董尚书最爱听昆曲，唱起来吧……奏乐！”
一片丝竹之声顿时响起，
几个角色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董份头挨着地，抬眼看看台上，又看看朱墨，再看看兵丁，一股平生从未有过的羞愤席卷而来，两股热泪狂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