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味道，嘈杂的声音。
脑袋的眩晕让她缓了缓神，才睁了眼。
轻纱帷帐，流苏织锦，斜阳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映下斑斑点点，仿若做梦。
顾云曦眨了眨眼，心中不忍叹道梦境的唯美，还未细看，眼前便映入一个女人的脸。
生得可真美，她顾云曦自认长得漂亮，这才知什么叫国色天香，看着这细腻的皮肤，她不禁笑起来。
“云曦？”女人轻轻唤了声，见床上的小人儿没应却笑起来，这让女人生了疑，慌忙问道，“莫不是摔傻了？”
“哼，傻了就傻了呗，就看不懂人家的白眼了，岂不更好，都说傻人有傻福，呵。”
“寻秋，你可别说这风凉话了，没见云烟姐急了嘛？”
“我这分明是为那丫头着想。”
“人都醒了，我就不在这儿守着了，还是赚钱去。”
“那我们也走吧，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叶子，走了。”
随即便是有人开门关门的声音，几人好像都走了。
顾云曦转了转眼珠，方才就是这三人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想要转头，却不料被眼前俯着身的女子给捧着脸。
“云曦，你可还认得阿娘？”
顾云曦愣愣的，触感太过真实。
“你可说说话啊！”女人话里都带了哭腔。
“我…”声音一出口，顾云曦就止住了，这细小糯糯的声音根本不是她的。
“是不是要喝点儿水？”女子不等她回答，跑开倒了杯水又坐回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来，云曦。”
顾云曦顺从地靠着这女人，任她灌下水来。
喝下温水，顾云曦脑子才转起来，“我这是在哪里？”
“云曦？你别吓阿娘啊！天杀的周小木，看我不去弄死他！”女人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说着便要起身。
顾云曦听这话虽不懂其深意，但大体意思可是明白了的，下意识拉住女人的手。
女人回过身子，“云曦？”
“让我想一想。”顾云曦现在彻底沉下心来，皱着眉。
她……穿越了？
她顾云曦是犯了什么命数，竟然穿越了？昨日还在为一个合作案头疼不已，转眼在睡梦中就到了这香罗软榻上。
眼前这女人…娘？她可是二十岁的人了，要叫这年轻女人…娘？
女人看她这沉思忧虑的模样，心中更加慌乱，“你等着，娘去叫大夫。”
女人匆匆跑了出去，留着顾云曦在床上半躺着。没一会儿，进来个丫头，看着干干瘦瘦的，个头不高，扎两个小辫，双眼却很是灵动，看着怪讨喜。
既然…来了，回不去，那便是既来之则安之。
“你叫什么？”
“云曦？”丫头脆生生地开口，很是不解。
顾云曦故作难受地垂下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丫头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我是瑾妍，大你五岁，听说今儿你在学堂外头和周家小混蛋打起来了，你摔下小山坡，昏迷了两个时辰了，方才你娘又唤大夫去了，让我来守着你一会子。”
顾云曦点点头，怪不得，怕是那一摔人都给摔没了，她从小就是孤儿，这下竟得个娘，不知是喜是悲。
瑾妍拿了橘子剥起来，继续说道，“看你平日缩头缩脑的，没想到也能和那混小子打起来，许是看错你的性子了，咱醉意楼今儿也闹得镇上风光一回。”
剥开橘子，瑾妍递到她嘴边，又接着说，“一会子妈妈回来了，怕是还得闹上一闹，今儿上隔壁庄子去了。”
顾云曦咬下她递过来的橘子，又听她继续说，“若是你真记不得，也还真是好了，听说你阿娘的银子存得差不多了，改明儿你们赎了身，也就赶快离开这儿吧，终究不是个好地方。”
顾云曦盯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见她疑惑，瑾妍却是一笑，“咱这儿，是青楼，还有什么比青楼里的女子更被瞧不起的呢？”
听瑾妍说这么多，虽然她话里没有抱怨，但说得平淡，好似生活都没了希望般，这个干巴巴的女孩儿，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穿着也并不光鲜，日子怕是难过得紧。
橘子全都进了她嘴里，瑾妍一瓣儿都没吃，顾云曦小声开口，“你也吃。”
“不了，我可吃不上这东西，若是被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罚。”
顾云曦敛下眼，不做评价。
说话间，方才那女子领着大夫慌慌张张回来了。
“徐大夫，你快给我儿瞧瞧。”
今天镇上的事儿，可都是听说了，这娘俩儿都是苦命的人。掀了掀衣袍角，坐在床边，“丫头，手给我。”
顾云曦听话地将手腕露出来放到床边。
徐大夫沉吟半晌，“从脉象上看，除了稍显虚弱外，并无大碍，丫头，你觉着如何？哪里难受？”
顾云曦倒没有哪里难受，但她没承袭原主的记忆，便就着这个由头说了吧，“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哟，我的儿，咋都忘了？”那女子可不依了，泪水当即泻下来。
“云烟姑娘，看样子，怕是摔到了脑袋，丢了记忆，但没其他要紧的，也算是万幸了，记忆这事儿，咱也不怕。”
听徐大夫如此说来，女子拿了帕子擦擦泪，“也对，丫头没事儿就好。”
“孩子没事就好，歇息几日就能下床了，老夫就先走了。”毕竟是青楼，虽是看病，但呆太久传出去也难听，徐大夫收拾药箱作势起身离开。
“谢过徐大夫，瑾妍，帮我送送徐大夫吧。”云烟心在孩子这儿，半步都离不得。
“好。”
瑾妍领着徐大夫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娘俩。
“云曦，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怕是饿了，娘叫人送点儿菜来。”云烟又撒下手，跑到门口叫人，“泉子，泉子！”
“啥事儿啊？”传来一个男声，慢悠悠的，点儿不着急。
“去弄点儿饭菜来。”
这男人探着头透过空隙朝里头望了望，“呵，这会子吃什么饭啊，等着吧，晚饭点儿再给您端点儿来。”
“泉子，行行好，云曦病着，我这儿离不开。”
男人瞥一眼，“行吧，晚饭可不许吃了啊。”说罢，又晃悠悠走了。
云烟合上门，扯了扯嘴角才转过身来，慢慢朝着顾云曦走来。
顾云曦今儿没听多少话，除了瑾妍和徐大夫，其他的都是不待见的话，看来，她们娘俩的日子不好过。
“娘…”叫这一声顾云曦也是下了狠心，小声叫出口，第一次有人这么紧张她，看着这人难受委屈，她心头不是滋味，总想着应该说点儿什么，让她缓缓心情。
“诶！”云烟快步走到床榻边，拉着她的手坐下来。
顾云曦抬起头，看着云烟的眼说道，“娘，同我说说话吧，我都不记得了。”
“好，你啊，是娘的宝贝疙瘩，我家云曦还上书院偷偷学，说以后出息了带娘过好日子嘞。”云烟嘴角边噙着笑，握着她的手轻轻拍打着。
听到这些话，顾云曦心里都暖暖的，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娟秀，如同她的人，婀娜，却也雅静。
顾云曦眼里闪了闪光，青楼又有何？有一个这般美的娘，就当重活一遭。
很快，饭菜端了来，没有荤腥儿油水，一碗白干饭，几片菜叶子。云烟看了看，没有多言，接了饭就合上了门。
“云曦，先吃着，等晚饭娘给你端点儿好的来。”云烟说着话总是带笑。
顾云曦也跟着笑起来。
她倒是真饿了，虽说这白饭难以下咽，但看着云烟的脸，着实拒绝不了。
伸了手。
“娘喂你。”
顾云曦的手僵在原处，小时候在孤儿院，孩子多，院长妈妈管不过来，只要会拿勺子就得自己吃饭，哪里有人喂过饭。
抬眸，见她眼含笑意，心窝子都暖烘烘的。
张了张嘴，咽下白米饭，也是美味了。
屋外好一阵子声响，随后便传来敲门声。
“怕是妈妈回来了，云曦等等，我看看去。”云烟突来的惊喜，放下碗筷，打开门，“果真是妈妈回来了！”
顾云曦半躺着靠在床头，能看着点儿门口，眼见着她娘扑上去抱住门口的人。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女人，浑身红色衣袍，头上金簪红花，都没少，脸上的胭脂水粉扑得也有些过了头，走起路来扭着水蛇腰。
“我回镇上就听着风声了，这丫头，咋弄的？”女人扭着腰进屋子，就方才边上的凳子坐下了，伸手捏了捏顾云曦搭在被子外头的手，“周家小子赔钱了没？”
“没，丫头出事赶紧带了回来，哪里有空去和周家理论。”
“哼，还欺负到我醉意楼头上了，还有，云烟啊，听说丫头摔傻了？”妈妈偏了偏头瞧云烟。
云烟听这话气红了脸，之前那三人嘴巴也是快，想想都气，拉住妈妈的胳膊，“哪里的话，丫头只是失忆了，记不起往日的事情来。”
“只要没大事就行，你今儿晚就不上台了，我让寻秋替你，你安心守着丫头，周家的事，我去讨去。”
“谢妈妈！”
“云曦，好生歇着。”
妈妈又扭着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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