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官道旁的林间小路上踏出规律的节奏，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齐风策马在前，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身后跟着四个的护卫，五人负责护着中间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马车里坐着崔彩珠。
不管是许望之的吩咐，还是为了崔彩珠，齐风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行至一处溪流潺潺的僻静处，齐风勒住马缰，示意暂停休整片刻，也让马匹和人喝口水。
崔彩珠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连日来的奔波和紧张让她身心俱疲，脸上为了遮掩真容而涂抹的黑灰也让她觉得黏腻不适。
崔彩珠走到清澈的溪水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蹲下身来。
既然已经离开了豫章地界，或许……她可以不用再遮掩了？
没有哪个女子喜欢整天灰头土脸的。
崔彩珠心中苦涩。
冰凉的水流滑过指尖，崔彩珠捧起水，一点点地清洗着脸上的污垢。
黑色的泥灰随着水流被冲走，露出底下原本的肌肤。
崔彩珠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水面，但就在看清水面倒影的那一刹那——
“啊——！”
水面上映出的那张脸……不是她的脸！
或者说，不是她记忆中自己的脸！
水面上的那张脸，眉眼如画，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脆弱感。
但这张脸，和许望之那位夫人，并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齐风在听到崔彩珠发出惊叫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刀出鞘，匆匆赶到了崔彩珠身边，一脸担心和紧张：“崔姑娘，你怎么了？”
齐风的目光落在崔彩珠刚刚洗过，还沾着水珠的脸上，不由一怔，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没想到崔姑娘居然长得这么漂亮。
崔彩珠听见齐风的声音，猛地转过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茫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困惑。
崔彩珠声音激动道：“镜子！给我镜子！快给我镜子！”
齐风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弄懵了，下意识地扶住她：“崔姑娘？你……你怎么了？什么镜子？”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他去哪里弄一面镜子？
崔彩珠抓着他胳膊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崔彩珠才逐渐冷静下来。
崔彩珠慢慢松开了抓着齐风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水面，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没事了，齐护卫，我……没事了。”
齐风皱着眉头看着崔彩珠。
崔彩珠重新蹲回溪边，怔怔地凝视着水中的倒影。
水面清晰地映照出她的新面容。
每一寸肌肤，每一处五官，都无比真实，却又无比陌生。
溪水被她的动作搅动，倒影破碎又重组，但每一次映出的，都是那张陌生又美丽的容颜。
这……是谁？
这……是她吗？
可是……
她明明记得，自己长着一张和那位夫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样了？
难道，是她记错了？
她本来就长这样？她其实和许望之的夫人，那个叫明曦的女子，长得并不一样？
她从前关于容貌的记忆，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崔彩珠不寒而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崔彩珠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颤抖着触摸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这是她的脸。
齐风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眉头紧锁，随即回身对另外几个护卫道：“此地不宜久留，准备启程！”
豫章郊外的官道上。
身着常服却难掩贵气的元君尧正在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焦躁和急切。
李安静静地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正在此时，一阵激烈的兵刃交击声，还有女子惊恐的呼救声从前方不远的林间岔路传来。
元君尧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是帝王的冷漠。
他此行是为了明曦，并不想节外生枝。
这种江湖仇杀，元君尧没什么兴趣理会。
李安也听到了动静，顿了顿，谨慎地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几名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一辆青布马车，马车的几个护卫虽奋力抵抗，但却已露败相。
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从马车上滚落，试图向官道这边逃来，脸上带着尘土与惊惶。
“陛下，是些江湖宵小在追杀一个女子……”李安低声禀报，正待放下帘子，目光却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护卫身上。
那人身手矫健，招式凌厉，李安瞬间就认出了齐风。
李安瞳孔微缩，立刻凑近元君尧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陛下，那个护卫是齐风，是许望之身边那个护卫，奴才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他负责带人护送许望之离京的！”
“许望之？”元君尧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许望之的护卫在这里，那被追杀的……会是谁？
元君尧立刻朝李安使了一个眼色。
李安跟随元君尧多年，早已是元君尧肚子里的蛔虫。
元君尧这个眼神的意思，李安再明白不过——救人！
“动手！”李安掀开车帘，挥了挥手，几个大内侍卫身形立刻动了。
精钢袖箭无声射出，精准地钉入黑衣人持刀的手腕。
那些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如此厉害的角色，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放倒了两人，剩下几人见势不妙，一声唿哨，毫不犹豫地丢下几枚烟雾弹，借着烟雾掩护，狼狈地遁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崔彩珠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泪痕混着尘土，狼狈不堪。
崔彩珠下意识地看向那些救了她的人，目光落在了那辆低调的马车前，马车上下来一个龙章凤姿的年轻公子，眉峰如刀裁出一般，鼻梁高挺，薄唇如削。
崔彩珠眼神怔怔地看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