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项星阑明显没有从颜抒那一句云淡风轻的“贝斯就是用来砸的”中清醒过来。
要是颜抒是一个外行人的话，那项星阑肯定觉得她说这句话、还有这个砸贝斯的动作，都像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但颜抒不是。
她那天表演的视频，至今都能在项星阑的脑海中再度播放一遍。
“好了，好了，我们先走。”颜抒轻轻地喘着气说。
“好。”
她搀扶着颜抒，二人走到了自行车架边。
颜抒的表情，明显是克制疼痛过后的样子——不然一定会是呲牙咧嘴。
温热黏腻的猩红液体已经浸染了她的肩部，黑色、红色，已经分不真切。
“真不好意思，今天晚上让你遇到这种事情。”颜抒的声音仍然压得低沉。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你现在还好吗？我们要不要去医院？”项星阑稳稳地扶住颜抒。
“应该没关系，我回家就好了。”颜抒的语气十分笃定。
项星阑盯了她一眼，腹诽到这人身体莫和她脸皮一样厚的么？
她说：“不行，你刚刚流血太多了，去医院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没事的。你这么晚回去，你家里人应该要担心你吧？”颜抒的声音躲躲闪闪，似乎是不太想让项星阑过多担心她的伤口一样。
项星阑也是有自己原则的，她静静伫立在那里。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把我忽悠到这个地方来，因为保护我，挨了一顿打。然后打算让我一个人回去，不管你这个伤病人员？”项星阑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闷着一口气，她一股脑儿地就把心里面所想的全部说了出来。
颜抒刚刚那还惨白的面容，现在也渐渐有了血色。
“不行，今天晚上什么都是你在做主。”项星阑的语气相当强硬，有一种让人不能反驳的魄力在。
颜抒噤声，听着项星阑继续往下说：“要不就打车回去吧。”
“你家住哪？”她一边说，手一边极其自然得牵起了颜抒另一边没受伤的手。
但是她的幅度还是很轻，害怕再度拉伤颜抒。
“富春山城。”颜抒的声音细若蚊蝇。
“我知道了，打车过去。”项星阑声音笃定。
听到“富春山城”这四个字的时候，项星阑微微怔神。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富春山城是这个城市中唯一的独栋别墅区。
虽然她早就有听说过颜抒家里很有钱的传闻，但此刻她还是免不了心里面震撼了一下。
不过，当务之急，是她得先把颜抒送回去。
虽然她还是想把颜抒送到医院里面去。
“走。”项星阑攥握住那双比她的手稍大一些的手，声音坚定。
然而，颜抒却磨磨叽叽，不肯移动。
“怎么？”她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一眼颜抒。
她只能略略仰头，看着颜抒。
“不，我不要坐出租车回去。”如果只是这几句话就算了，颜抒最后还哼哼唧唧了几句。
项星阑起初没有反应过来颜抒在说什么，只是困惑地皱着眉头。
最后，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好好说话，干嘛突然撒娇啊！”
这很难评，颜抒这么高大身材，突然一脸委屈撒起娇来，项星阑简直一瞬间就束手无策了。
她这一哼唧，把紧张的气氛都挥洒了半数。
“那你要干什么？”项星阑让自己定了心神，尽量让自己现在的口气变得温和。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今天，那个人前大大咧咧说轻轻松松超过她的纨绔小姐，居然现在在她面前哼哼唧唧撒娇。
“还是骑车嘛。”颜抒咧着嘴笑。
然而，此话一出，就被项星阑果断否决了：“不行，你左边现在要是动的话应该很痛。”
“我又没说完自己要骑车啊。”颜抒眨着那明亮双眼，笑得灿烂。
？！
正在项星阑骤然心惊，怀疑自己中计的时候，颜抒已经扫开了一个二人座的共享单车。
“嘛，学霸姐姐也可怜一下伤病嘛～”颜抒故意吊着声音说话，她还特地用了项星阑用过的词，“伤病”。
“……”项星阑失语了，但是她现在也只能任由颜抒去了。
谁让她现在是伤病呢！
“上车。”项星阑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坐定时，发现颜抒那腿还是迈得康健，身体素质还挺好的。
被打得还是还是挺惨的，没想到身手还是这么矫健。
虽然项星阑怀疑自己是中计了，但是出于多方考虑，她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别开了自行车的脚撑架。
“还痛不痛？”她柔声问身后的人。
“刚刚痛，上车之后就不痛了。”颜抒的话说得饱含正气凛然的意思。
……
仿佛就是在试探项星阑的底线一般。
项星阑再度深深吸气，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没事？”
“嗯，要是你多问几句，我有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在后视镜里面，项星阑看到颜抒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她没说话。
有时间嬉皮笑脸，应该还是可以吧？
“你把车骑回家。”颜抒在后面懒洋洋道。
“那你呢？”
“等会再说。”
项星阑本来不太熟悉这一段路，她都打算让颜抒开个导航——只不过转角之后，她看见了熟悉的地标建筑，很快也就认识路了。
夜色温柔，月光披洒。空旷街道，一车独行。
她们把外套遗失在了酒吧，任由微风吹过她们轻薄的衣衫，肌肤一阵清凉。
颜抒本来就更高，她坐得也就相对委屈了一些：她只能半屈，双手双脚都无处安放。
“感觉要掉下去了，能不能抱……一下？”颜抒纠结片刻，如此说道。
陈雯那天叽里呱啦说项星阑最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
她可别撞枪口上。
项星阑扫了一眼后视镜，看出后面那个人的窘促。
“当然。”
颜抒挑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怎么感觉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
鸦黑长发，摇曳风中，颜抒能够闻到她发梢残留的洗发水香味。
她乖乖抱住了前面的驾驶者。
似乎能够感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项星阑鼻腔掠过一丝皂感的清冷味道，那是来自颜抒的味道，让她霎那失神。
颜抒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道，那熟悉的口干舌燥感觉又浮现出来。
饶是她再能说会道，都不太好总结今天晚上发生的种种事情。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满腔情感，诉诸一个轻吻，落在项星阑的颈后。
好容易熟悉了那腹部被双手交缠感觉，那颈间传来的温润潮湿之感，还是让她在这个寂寥的秋夜浑身激灵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