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堆放着一叠整理完毕的文件，简洁干净，签字笔插在笔筒中。
谈西樾没有坐在那。
视线掠过一圈办公室，停在前方偌大的占据了一整面墙壁大小的落地窗上。
男人宽肩窄腰、西装笔挺，身长玉立，背对着他而站的双腿在黑色西装裤下拉长。
他站在落地窗前，谢星沉拍完戏时夜幕刚落，此刻窗外的夜景辉煌，京市的繁华与喧嚣在夜色的映照下明显。
车水马龙、霓虹灯亮，幢幢大厦直上云霄，夜晚下像个扭曲人心、激发欲望的怪物。
它像是权利的代表，吞噬人心的恶与贪婪。
谈西樾凝视着窗外，听到脚步声也没有转头，语气冷淡，“来了？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他没有提绯闻的事，反倒说起了上回的事，让谢星沉愣了下，随即他给出答案，干脆利落地拒绝掉了。
“抱歉，我不接受。”
“还有，我再次提出申请，解除包养协议吧，违约的赔偿金我都会赔给你，你的损失我会负责。”
听到这，谈西樾终于从落地窗前回过身来，金丝长链眼镜落在他冷白的脖颈上，谢星沉扫过一眼，移开视线。
谈西樾的表情已经变冷了，薄唇微抿，不近人情到了极点。
谢星沉看得出他已经生气了，但还是决定在今天彻底结束掉这段离谱的关系。
“解除包养协议，我不会再继续下去。”
“解除？”谈西樾吐字冰冷，表情也冷到极点，像是隐忍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他低笑一声，空旷的办公室回荡起笑声。
虽在笑，更多得却是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打心里生起寒意。
谢星沉微微皱眉，听谈西樾用轻飘飘地口吻说，“我说过，不可能。我给你，你就收好，我不要了，你才能结束。”
冷血的资本家对他微微一笑，金丝眼镜再斯文也掩饰不住他的冷漠、专制。
“签下协议的那一刻，哦不，准确来说，踏入万星的那一天起，我想你就该有这个自觉，你的人身自由有一部分都不在自己手上了。”
他虚伪又优雅，“我天真可爱的谢宝宝，到了这一刻你还在想着逃离，是什么给了你成功的错觉呢？”
像优秀的捕猎手确认猎物永远逃不出他们的手心一样，他拉拉垮垮地拉着这条线。
纵容他有小脾气，将这点脾气当做小情趣，闲来无事逗弄总能会心一笑，拉得松了就给好处、敲打他。
上位者对下位者不经意间的蔑视，也许从开始，谈西樾和他就是不对等的。
谢星沉突然问他，“你这么不愿意解除包养协议，是喜欢我吗？”
谈西樾看着他，虚伪的假笑淡化了些，他坦然承认，“是。”单眼皮撩起一错不错盯着他。
谢星沉眉眼微动，情绪不多，对谈西樾的回答有了大致猜测，接着问他，“如果我没记错，谈氏和谢氏已经宣布了联姻。”
“你们的婚礼定在下四个月后，订婚后呢，协议接着继续？”
谈西樾说，“只要你愿意，永远都可以继续，一辈子都可以。”
“可是谈西樾。”谢星沉很正式喊他名字，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
迎着谈西樾俊美冷淡的脸，谢星沉极其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从头到尾。”
“不论是包养协议，还是婚后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愿意？”他星眸弯起，感到好笑，“为了娱乐圈的资源？”
“我不混圈子又不会死，我凭什么跟你保持这样的关系呢，你是要我做小三吗？当一个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谈西樾微微皱眉，他没有这个意思，他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我不会让你成为第三者，没有人能让你成为第三者。”
“你在我这永远是第一选择。”
“那你要怎么办？”
像是无奈，谈西樾冷硬的表情软化了点，“谢宝宝，我会解除婚约，我说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但是…”他语气转调，“谈氏和谢氏的联姻已经放出去了，现在解除婚约，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联姻本就是双方共同的选择，我虽然看重利益，但我自认还算是个守信的人，我答应了谢氏的一定会做到。”
“给我点时间，谢宝宝，我会延迟婚约，在这之前处理好所有事情。”
谢星沉点头，“然后呢？”
谈西樾一顿，镜片后的眸光朝他看来。
“你没有想过我会拒绝对吗？”也许是天生的骄傲、冷淡，脑子只有钱的资本家根本想不到他会拒绝。
在他看来，他破天荒地给出这样的话大概就是最大的诚意了。
在这之前，谢星沉一直纠结着他和谢景辉婚约的事，道理束缚让他做不出绿了他哥的事，心里难受，所以喜欢上谈西樾也在克制。
可现在他看着落地窗前的谈西樾，突觉自己错了，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横在两人中间的道德问题。
而是不对等。
资本家、打工人，怎么可能会共情？
高高在上的金主，又怎么会尊重，把一个小情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去对待？
平心而论，谈西樾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很意外，因为他想明白后，大概率觉得这狗资本家可能会花言巧语地哄骗他。
可他没有，并且给出了他最大能接受的方案，保住了利益，又维持住了这段关系。
谢星沉想，如果是他，他可能做不到谈西樾这样，可是，他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们的不对等也不是虚假的，他是谢家小少爷，根本不是万星旗下没背景的小艺人。
这么说，是不是还得庆幸当初谈西樾没有去查明他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谈总，我尊重你，并且理解你的选择。”谢星沉说得平静，他也很意外自己居然没有生气。
大概是这人真的太过于看重钱，真真正正的资本做派，他就没见过包养一个情人还要让情人做达标率的。
但是谈西樾为他做得事，谢星沉也看在眼里。
利益主义为你破格，资本家为你破财，怎么会没有心动？
可惜…
谢星沉将上次谈西樾给他的黑卡放到了办公桌上，“没有什么都能得到，想要一件东西，很可能就要失去另外一件。”
“当然，我不是物件，不会随谈总的心意来，我随心走。”
“我理解你，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愿意。”
他不会接受他们关系不平等，哪怕他是谢家小少爷，谈西樾骨子里的专制、傲慢，也不会让他为另一半考虑太多。
也许考虑了，但这一切抵不过利益，或许说他还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
这样也不错，趁他们都还没沦陷，及时抽身才好，谢星沉想道。
当然，道德伦理也是一方面，和自己哥哥的未来老婆搅和在一起，这算什么？
他对着谈西樾粲然一笑，“谈总，到此为止吧，给我们都留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