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指了指院子里那两筐满满当当的鸡蛋：“诺，都在那了，你要能给我换成金条就都拿去。”
欧彦有些不可思议：“不能吧？你把人救活了，人就给两筐鸡蛋？而且先前不给诊金吗？”
老头闭着眼睛享受着欧彦的按摩，淡道：“能找到我这的，钱都在医院花光了，能有什么钱！”
“那也不能不给诊金吧？”欧彦停下手里的活，上上下下打量着老头，“难道你是悬壶济世以救天下苍生为已任德高望重品性高洁隐性埋名的老神医？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是妥妥的挖苦，他要真是这样品性高洁的人就不可能跟储墨凡要一条凤凰街当诊金，而且明显从症状上看，祁小染的情形比刚才那个妇女要好很多。
“嗳嗳嗳，别停！接着揉啊。”老头闭着眼睛指了指胳膊示意欧彦继续，然后闭着眼睛不及不徐地问，“你说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欧彦一怔，他真的被问住了。他这一辈子开始的时候跟储墨凡蓝子蘅他们一样，当然都是要从家族的魔爪里逃出来。可是逃出来，他一直都被储墨凡保护的很好，对于保命争斗的事情都轮不上他来做。那个时候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凌莹莹，就是爱情，可是现在……
老头没有睁眼，没有看到他的神情，没听他接话，便接着道：“每个人只有一辈子，一辈子完了人就完了。有些人想过一辈子富贵的生活，享尽荣华富贵，穿遍所有的绫罗绸缎；有些人想站在权利的顶端，让所有人都可以听他差遣，让所有人都听看他眼色行事；有些人只想一辈子粗茶淡饭跟家人平平安安的过……”
“那你呢？老师，您觉得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欧彦忍不住打断他问，“你可别说悬壶济世，不求名利。”
“都不是。”老头嘿嘿一笑，收回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腿上，侧着身子看向欧彦，似乎因为方才的休息人也精神起来，“我要自由。我要想给谁治病就给谁治；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身为医者，我不想逃避责任。”
欧彦恍然大悟：“所以你开一间诊所意思是不逃避医者的职责，但是有病人上门你不拒绝？”
老头：“当然。”
“我明白了。”欧彦啧啧连连摇头，毫不犹豫地拆穿他，“你就是不想在医院加班，你就只是想做个时间自由的创业大夫！”
老头嘿嘿一笑，有些没有底气，冲站在门口的十六十七招手：“后生，会找游戏吗？来两局。”
欧彦简直要笑喷过去：“还什么悬壶济世，什么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宁愿少赚点也要自由。”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老头道，“在医院救人，有医院的门槛，可是在这里，只要来的都是病人，无论贫穷富有，我可以一率视为平等。”
“一率平等？”欧彦不以为然，“不能吧？你这是劫富济贫吧？有钱人收费高，穷人收的少，虽然这样也是善举，但也不能算是平等。”
“嗳，我说你这孩子。”老头不开心地瞪了欧彦一眼，“你回去问问那小姑娘，她在我这安了这么久的胎我劫过她的财吗？”
欧彦撇嘴：“因为她一看就穷，阿凡一看就很富有。”
这话虽然是这样，但老头还是为自己的高风亮节争辩：“我也没指望小储能把凤凰街保住，我也只是提了一下。平时我从来不杀富人的价。”
欧彦：“祁小染是阿凡的命，你就是让他去天上给你摘星星，他都能给你摘来了，别说一条凤凰街。”
老头不说话了，虽然那天晚上凤凰街那话确实是随便一说的，但是他直觉眼前那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可能是个机会，不然他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跟一个陌生人提。这个话题细追起来他确实有些要挟的成份在，于是老头转回到最原始的话题：“总之，这就是我想要人生，而且，我也过上了我想过的人生。”问欧彦，“你呢？连自己想过的人生都没有吗？”
欧彦站了起来：“天黑了，十六十七给您留下，我先回去了。”
老头看着欧彦一脸不愿意再说的表情，讥讽道：“跑什么？失恋了？”
欧彦一怔：“你怎么知道？”
老头得意地说：“人到我这个岁数呢，就有很多做人的经验。比如我一看你就觉得你话多人傻但老实。你这种人往往最容易被女孩骗，不过好好做人，保持现状，将来会有好姻缘的。”
这个话题欧彦还是不想再聊，便接着告辞：“借你吉言，我先走了。”
老头也不起身，冲欧彦那略微有些凄凉的背影道：“明天十点后再来接我啊。”一脸兴奋地冲十六十七道，“年轻人快过来， 来两局。”
欧彦背影还没从门口消失，那兴奋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真想回头让老头好好做个人。知道他失恋还这么高兴，这是“老师”该有的样子吗？
好在十六十七面无表情：“工作时间不打游戏。”
老头大方的一抬手：“我给你们放假了。”
两人继续面无表情：“放假我们不会在这里。”
老头继续忽悠：“做人不要这么死板嘛。”
十六十七继续死板地站着，昏暗的院子里，两道黑色的身影几乎要融化在黑暗里。
凤凰街极为窄长，欧彦的车停在巷口进不来，只能先走出小巷。
老旧的街道城市环境不如新城，一到晚上，特别是关了灯后，就黑灯瞎火一片，路边每隔一大段路才有一盏路灯，且灯光橘黄十分幽暗，连人影都照不清澈。
欧彦走在巷子里，看着自己落在前方不断移动的身影，感觉眼睛有些花。虽然说光线有点暗影子有些糊，可是这是不是也糊的太厉害了？
欧彦停下脚步，看着前方那个静止的属于自己的影子，顿时头皮发麻，心口一阵狂跳。
因为，他的影子他看到了影子胳膊的位置是双层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