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天的话。
那就跟司南没有任何关系。
秦昭不打算取面具，也不打算脱下斗篷。他仍是顶着那副打扮，对司南说话：“你不用自责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明知道杨天性格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却仍旧让他下山，才酿成如今的大错。”
问雪阁整整三百条人命。
都是因为他的失误引起。
面具遮挡住他的表情，只有紧紧攥起的手掌，证明他此刻的内心多么悲愤。
“不对，是我的错！”即便他要推人，司南还是往他怀中扑过去。
说来说去，当初在红袖楼的时候他不该攻击杨天的，这样外挂就不会提前苏醒，问雪阁也不用遭受灭顶之灾。
一想到这些，司南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秦昭原本想推开他，可见他哭得这般伤心，顿了顿后，转而把他给抱紧了。
司南内疚得很，不过好在这儿是个修仙位面，人死了是可以投胎转世的。
只要杀掉杨天，让问雪阁师兄师姐们的灵魂得到解脱，他们就能重新做人。
怀着这样的信念，司南趴在秦昭怀里，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自己没有内丹，需要重新修炼。
但如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喝露水晒月亮，怕是五百年过后都打不过杨天。
唯一的速成法……
便是修炼妖道。
他擦干眼泪，额头抵着秦昭的下巴：“你的脸怎么伤了？药草能治吗？”
“不能。”秦昭回答得干净利落，好似根本不在乎他那张盛世美颜伤到般。
两人互瞪一会，终是和好如初，一起回家了。
司南还是没看见他的脸，虽然有些失落，但心头总算有了对未来的规划，不像之前那么的迷茫。他把屋子前前后后都收拾了一遍，砍来竹子和茅草装饰，看上去总算牢固安全了些。
即便和好秦昭也依然不睡在这里，但正好便宜了司南，只要秦昭一走，他就摸黑去镇上。
第一晚，司南用身上的魅惑气息迷倒两个色狼，将他们带到角落。
正准备吸血时，小团子出来劝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吸了人血后，你再也无法修仙，会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
司南毫不犹豫亮出长长的爪子割破两个人的喉咙，月色下神情阴森：“我没得选。”
人血难以下咽。
他忍住呕吐的冲动，一口一口咽进胃里。
无数的精华缓缓流淌进丹田里，他感觉得到灵力在逐渐变得充沛。
修妖道所能得到的法力是修仙的十多倍，面临的风险却是一个月一次雷劫，运气好活下来会变得更强，运气差便会被劈得连渣都不剩。
司南很清楚。
只有修妖道，才是打败杨天的唯一办法。初冬的月亮，又清又冷，泻下冰一般的银辉，笼罩着整片大陆。
司南调节好气息，将嘴角残留的血渍一点一点擦干净了，回到村子时更是跳入冷水里，确保自己的身上没有沾染一丝的血腥味。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只要他演的好，秦昭就不会发现他在修妖道。接下来的日子，司南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捕猎。他把气息掩藏得很好，秦昭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日子过得还算行，不愁吃也不愁穿，有一天，村里的小孩给司南带来一份糖果：“舒阳公主殿下今日大婚，陛下一高兴决定减税，我娘就给我买了糖，哥哥你也吃吧。”
司南接过糖，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
舒阳公主不是已经嫁给杨天了吗?还被杨天打得肋骨骨折外加不孕不育，究竟是哪位勇士为了当上驸马，愿意娶这样一个残缺的女子？
心中有疑问，自然是要讲出来的。司南看向小孩，道：“娶她的人是谁？”
“是个很漂亮的姐姐。”小孩答道：“名叫苏嫣嫣，是修仙门派的弟子，法力高强，刚刚被封为郡主。”
司南：“？？？”
这才几个月而已，他就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小师妹怎么会跟舒阳公主混到一起？情敌见面，结果忽然看对眼了？疑惑快要冲出脑海，司南再也坐不住了，火速前往京城，去公主府里参加婚宴。
没有请柬走不了正门，他只能翻墙进去，结果脚刚落地，就有侍女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啊！快抓贼啊！”
司南施法让她闭嘴，火速冲进房间。
里面装饰得很是喜庆，到处挂满红色的帐幔，摆满价值不菲的金石玉器。
小师妹身穿红色嫁衣坐在床上，听到动静，她掀开盖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司南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呢。”司南嘴角抽搐着：“你不是爱杨天爱得要死要活吗?怎么忽然又要和舒阳公主在一起？”
“杨天……”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小师妹眼底只剩下浓浓的厌恶。她攥紧手掌，道：“是我错付恶人，他根本不值得被我爱，他只适合下地狱！”
顿了顿，她忽然又露出明亮的笑意：“公主很好，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孩子。哪怕世俗不允许，哪怕全天下反对，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那天她被杨天手中的刀捅伤后，差点要死了，是舒阳公主得知杨天可能在蜘蛛洞里，带着侍卫来围剿，把奄奄一息的她带回公主府医治。
醒来时她惶恐不安，一想到公主是杨天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恶心想吐。
然而在相处之中，她发现公主一点儿也没不娇气，反倒向往江湖生活，对强者充满崇拜。
她之前在燕徊城修炼，又凭借着格外强大的女主光环，法力是女孩子中的佼佼者，公主非常欣赏她，时常邀请她秉烛夜谈。
两个同样遭遇不幸的女孩子，在亲密无间的相处之下，爱上了对方。
“你知道吗?在我快要死的那一刻，她向我伸出援手，我就已经沦陷了。”小师妹笑得格外幸福，却也流露出狠意：“杨天杀我同门及父亲，还打坏公主的身子，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司南总算明白，原来那天杨天追自己到悬崖时表情痛苦得像便秘，原因是男主光环破碎了。
小团子说过，男女主不再爱对方，光环会原地炸裂。
如此说来，他再修炼几个月的话，就可以打赢没有光环的杨天了。司南回到家，像往常一样修炼吃饭睡觉，很快便迎来了第一道雷劫。
为了掩人耳目，他专门向秦昭扯出一个理由：“我修炼遇到瓶颈期，要回狐族一趟，过两天回来。”
秦昭没发现什么不对，如今的他换上正常衣服，可还是用面具遮着脸，不让别人看见他的容貌。
“早去早回。”他正在院子里晒草药，整个小院子都弥漫着艾草的味道，连头也没回，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的呀！”司南打了个呵欠，他实在闻不惯艾草味，总觉得在这般浓重的味道之下，还藏着些别的什么。
离开院子，他在不远处的深山老林里逛了逛，发现一个绝妙的位置。
左边有果树，因为没有人施肥的缘故，结着青涩的小果子。
右边是一片草地，这种草被村里人当做野菜，实在饿得慌就会挖一些回去煮汤喝。中间矗立着一块大石头，天雷劈下来的时候，或许还能帮司南挡挡。
他对这地方很满意，找来几片大叶子垫屁股，安安静静坐着等待雷劫的到来。
夕阳下山，漆黑无月的天空劈下无数道天雷，直直朝司南聚集而去。
天道娘娘在虚空看着司南修妖道，气得想吐血，她的好！儿！砸！他修妖道！
修仙世界直接给他神力，让他开挂？行不通啊！知道问雪阁被灭门了，他不直接把杨天骨灰扬了？那这样还看个啥？直接大结局了！！！
再说了，好不容易忽悠他攻略那个痴情种，万一他不干了呢？好大儿属于那种能坐着不站着，能躺平坚持不干活，当初把幽冥交给他，还不是因为就这个工作轻松。
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好好相处不行，非要打架。好大儿也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打起来的时候活该遭背刺。
这下好了，老娘定的规矩，老娘自己把他扔进的轮回。自己打脸自己，服气。
还有祁临安那小兔崽子，非要逞能，一人单挑整个外域，虽然让他守住了，但是灵魂碎成了渣渣。
……
他硬生生挨下第一道雷，痛得变回原形，全身的狐狸毛都被烧焦了。
还差十九司南缩成一团咬咬牙，全身的骨头都被劈成碎渣，吸收了雷电中包裹的浑厚灵气之后慢慢复原，然后又重新被劈，如此反复。
最后，他连一点儿能动的力气都没有，好在总算是成功熬过来了。
浑身的骨头经过淬炼，变得比以前牢固，他瘦瘦弱弱的小身板似乎也壮实了些。
可被雷劈焦的皮肤却没有得到还原，司南闻到自己身上传出的烤肉香气，不自然地咽了一口唾沫。
又在山里晃悠几圈，他找来一些味道极重的草药，敷伤口的同时掩盖自己身上的妖气。在山中度过两天，靠吃果子和野菜饱腹。
直到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司南这才启程回家，蹑手蹑脚地走到秦昭的身后，跳出去想吓唬他：“道长哥哥，我回来啦！”
秦昭并没有被吓到，他回过头来，皱着眉对司南说：“以后不要再叫我道长哥哥。”
“好吧。”司南不情不愿地撇撇嘴：“那我喊你什么？秦昭哥哥？”
秦昭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哥哥这两个字那么有执念。
他是九尾狐，起码在这世上活了千年，而秦昭区区二十五岁的年纪，还没有司南生命的零头多。
眼眸对上的时候，秦昭却还是默许了：“随便你，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好的耶！”司南晃了晃脑袋，“秦昭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在院子里晒艾草了?我闻到这个味道就想打喷嚏。”
这回秦昭没有迁就他，“不行，晚上有很多蚊虫，只有艾草可以熏走它们，让你睡个安稳的觉。”司南就奇怪了。
大冬天哪里有蚊虫。
但为了不让秦昭觉得他娇纵任性，只能闭上嘴巴，继续闻这让人受不了的艾草味儿。
连着好几个月都沉浸在满是艾草味的环境中，都不需要偷偷摸摸掩盖妖气了，因为司南已经彻底和艾草味道融合在一起。
这些日子以来，每到雷劫降临的时候，他都会编各种各样的理由躲到深山老林，秦昭从未有过怀疑。
杨天的男主光环碎裂之后遭到反噬，不仅修为一天比一天更低，身体还痛不欲生，只能灰溜溜地躲进不为人知的阴暗地方。
时隔那么久，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拼尽最后的法力把小师妹从公主府绑架出来，讨好地说道：“嫣嫣，我明白了，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才能修炼成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情侣。以前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若是搁在以前，他只要随随便便道个歉，小师妹立马舍弃全部的尊严，匍匐在他脚下。
可是现在，小师妹早就对他失望透顶，俗话说因爱生恨，可她一点儿恨意也没有，只是用漠不相关的眼神看着杨天：“回不去了，年少情深又如何？终是被岁月打败了。”
看看杨天这副长满胡茬的落魄姿态，哪里还有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小师妹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地说道：“我已经不在乎什么绝世修为，更不想和你这样一个虚伪卑鄙的小人在一起。你若再不放了我，等舒阳找过来，你就等死吧！”
她也发现了那个问题，自从和杨天彻底闹掰后，她的修为只减不增，愈发的使不上法力了。
可是无所谓，她是不可能为了这个回到杨天身边的。
若是有机会，她甚至想要杀掉杨天。
杨天气急，掐着她的脖子忿忿道：“舒阳公主只是个被我玩过的破鞋，你们俩都是女子，在一起能得到什么？”
“与你何干?”小师妹不卑不亢对上他的眼眸：“从你把刀捅进我的身体时，我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有交集了，就算有，那也只能是仇人的关系。”
那一瞬间，杨天几乎想要真的掐死小师妹。可为了他的通天修为，不得不忍下来，继续赔笑脸：“嫣嫣，你忘记了吗?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好话说尽，还把过往美好的瞬间拿出来回忆，可小师妹就是软硬不吃，用一种对待弱智的目光瞪着他。
杨天无计可施，这时外面传来踹门声。
小师妹一下子激动起来，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是舒阳来救我了！”
变脸如此之快，让杨天有些心梗。
“她要是敢来，我就把她碎尸万段！”杨天放了狠话，把小师妹丢到角落里。
这地方是个破庙，出去后杨天才发现来人不是舒阳公主，而是司南。
他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抹狐疑：“悬崖那么高，你怎么没死？”
“已经死了呀。”司南嘿嘿一笑：“这不是变成鬼魂来找你报仇了嘛。”
阴森森的破庙配上他那诡异的笑容，倒真的有了几分渗人的感觉。
只不过杨天看见地上司南的影子，不屑地扯起嘴角：“鬼怎么可能有影子呢，你不要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