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风很大，温度有些凉。
王希诚别墅里的灯光依旧通亮，走近去，还能听到里头有轻微的爵士乐的声音。
但是如果你进去看，会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
……
十米之外的另一幢别墅。
暗影憧憧。
确实因为时差的缘故，钟倩没有半点困意，精神非常之好。她特意换了双软底平鞋，走路轻巧，几乎没有声音。
别墅里头没有开灯，借着院落的微光，她跟在一个年轻男子的后头，悄没声息地往里头走。
“地下室？”
“嗯。”
年轻男子的身形高大，面色稍显严肃，“下头有开灯，您当心点。”
钟倩点头，她认识这户的主人，跟她一样长居美国，只是暑假带小孩回来住一两个月，平时都是空置的。
亏得王希诚想得出来，居然把秦佩玲关在这儿。
……
地下室很大，隔了三间，防潮处理做得很好，闻不到半点霉味。
秦佩玲被关在影音室。身体的不适已经消除了，她轻阖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缩躺在沙发上。
钟倩走进去，默不作声地看她一会儿。
“咳。”
她重重地咳一声。
秦佩玲其实没有睡着，骤然听到女声，她身形微微一顿，又缓缓地睁开眼。
俩人对了一眼，互相都有些诧异。
钟倩发自内心的惊呼，“MYGOD，不是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吗？怎么光砍我，不砍你啊？”
秦佩玲则眯起眼，声音有些犹豫，“你是钟倩？”
“对啊。”
钟倩一屁股坐去她对面，笑眯眯地说，“咱们是妯娌啊，虽说平时很少来往，但是逢年过节，也是坐在一起吃饭的。而且我还帮你养了很多年的儿子，你可别说不认识我哦。”
秦佩玲老实地点头，“我认得你。”
“诶。”
钟倩长长地叹气，声音委屈，“每回跟你见面前，我都要找化妆师做个美美的造型，你呢就清汤挂面，随便搽点口红就出来了。纵然那样，我还是比不过你。那些年我心里头的阴影面积够盖一幢大楼了。去美国呆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灿烂了，今日一见，够我难受一辈子了。”
秦佩玲不知所措，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过得不好。”
钟倩笑起来，盘起腿坐，眸底浮着自嘲，“你以为我就过得好？”
秦佩玲不清楚她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静默不语。
钟倩直起腰，声音颇多感慨，“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王希芃这种天下罕有的男子，一片痴情付诸于你，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你过得再不好，这辈子也值了。”
她这番话出自真心，对于这一对，当年的她亦是唏嘘不已。反过来看自己，只有呵呵二字啊。
听她讲到王希芃，秦佩玲一时没忍住，眼眶瞬时湿润。
停一瞬，她轻轻地垂下头，“王希诚把我劫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跟我说这些？”
钟倩恍然大悟一般，“不是不是，我说反了。”
说反了？
秦佩玲蹙一蹙眉，默不作声地看她。
钟倩尴尬脸，“王希诚把你的身世告诉我了，确实挺惨的。你找麦文鉴帮你报仇，也是情有可原。你投入王希芃的怀抱，放弃报仇之事吧，外人看来可能觉得你意志不坚定，愧对家人。但是我是看着你们分分合合地搞了几回，讲真啊，正常女人确实抵挡不了王希芃的魅力，更何况他对你痴情一片。这一部分我也是理解你的。”
她说得有些乱，但是秦佩玲是当事人，自然能够听懂。唇角勾起些苦笑，她轻声地说，“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和哥哥，后面的一切是我的报应。”
钟倩叹息，“你还对不起一个人。”
秦佩玲知道她讲的是谁，气息沉一格，声音很冷，“他制造了那场车祸，希芃因此死了，我不欠他了。”
钟倩摇头，“你错了，麦文鉴对你的痴情不亚于王希芃，那场车祸不是他制造的。”
秦佩玲面色骤变，声音跟着扬起一格，“是谁？”
钟倩耸耸肩，没好气地说，“除了王希诚还能有谁？他知道你的身世，觉得你随时可能爆雷，把你留在家族不安全。但是他又知道弟弟对你情深意重，直接动手，怕伤了兄弟和气。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你回忆一下，当天王希芃是不是应该去开会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了想，折返回来了。”
秦佩玲的面孔白得像一层纸，“幼儿园打电话来，说景盛有点低烧。我很担心，打电话给希芃，他才回来的。”
钟倩又是叹气，“所以这是命啊。”
秦佩玲整个人怔住，隔一会儿，眼泪像珠子一般，哗哗地往下落，“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害了希芃。”
钟倩拍拍她的肩膀，“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眼泪早该流光了。好歹你遇上的男人对你都是真心，逝者已矣，想想自己还亏欠谁，有生之年要弥补啊。”
秦佩玲没搭理她，低下头继续垂泪。
钟倩没奈何，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过去，“我仔细想过了，这件事情除了老太爷，其余人都是无解。你如果真想不通，可以继续三十年前的事业，和麦文鉴携手，找老太爷报仇。”
秦佩玲摇头，“我答应过希芃，不找他爸爸报仇。”
钟倩摊一摊手，“那就完全没解了，往事已矣，现在能做的就是平复伤痕。麦文鉴是你找来的，他最无辜。你这个始作俑者，要给他一个交待吧。”
秦佩玲的情绪缓缓平复，眼睛眯起，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钟倩盯她一会儿。
慢吞吞地说，“我敢把王希诚制造车祸的事情告诉你，是赌你会把这件事情烂进肚子里。理由很简单，王希诚因为这件事情愧疚万分，其实当年我们已经打算生小孩了，把景盛接回家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希芃说的，景盛是锦城的继承人，他不能生儿子出来竞争。我和他的裂痕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秦佩玲扬起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钟倩悠悠地叹一口气，“我比你可悲多了，你至少有个儿子。你知道吗？欣恬是王希诚外面的女人生的，他把我骗去国外，之后把欣恬挂到我的名下。我一心一意想要生一个自己的小孩，却被他掐灭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