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昱将小孩放在刚才坐过的凳子上，手中捏着白色帕子，给她擦着泪。
“嗝~”
……贺云姿捂脸，好~嗝（个)~丢脸!
小孩眼睛不可思议睁得大大的，她伸出两只小手捂着嘴……
断续的抽抽噎噎声还是倔强的从指缝里溢出。
傅修昱被逗笑，他好笑的看着小孩，连着眼角都晕开一抹笑意，只觉得他生平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眼前的小孩子身上了。
“喝点水。”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小孩的眼前。
“大人，我……不渴。”
谁知道有没有下毒呢！
小孩依旧捂着嘴，模糊的说着。
“你这倔鬼。”
傅修昱放下茶杯，微凉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言语之间竟然让人有种略微的纵容错觉。
贺云姿：狗男人，还挺会装。
“你家大人呢？”
他又端起那杯小孩不喝的茶水，轻酌一口。
“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了。”
小孩沉默了一瞬，忍着泪意抽噎。
贺云姿想起死于土匪刀刃之下的父母，顿时汹涌的泪意直往外冒。
她乌黑透亮的眼睛被水雾完全遮住，一颗颗珍珠泪不要钱的迎着她瘦巴巴的脸上滚落。
傅修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别哭了。”
他放柔声音，心中升起些许心疼与不适感，脑海中俨然浮现了小孩孑然一人，可怜而又凄惨，吃了上顿没下顿被人欺负的场景。
最终，他微声轻叹，抄起小孩的胳肢窝把人抱到大腿上坐着。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贺云姿有点猝不及防。
再一抬眼，就看着男人低下头来，他纤削而柔白的指尖扶着她的下颌，用帕子给她轻擦着眼泪。
随着他微俯身，一股冷香再次清晰的窜入鼻中，许是因为身在寺庙，他身上也沾上了郁郁的香火味。
他眼睫很长，因为垂着眼睛，修长的睫羽盖住了一半深幽的瞳孔，飞斜的眼角透出几分凌厉和犀锐，给人一种薄情冷漠之意。
他长的实在是好看极了，似仙人，无情无欲，高不可攀，挥手便是青云。
又似山海里神秘的妖，妖媚惑人，孤影飘渺，一瞥便是惊鸿。
“以后我护着你。”
傅修昱捏了捏她没有肉感的脸，蹙眉，还是太瘦了，得精细的养着才是。
“啊?”
贺云姿迟疑不决，所以，她给自己抱了个粗大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骗小孩。”
他抬手摸了摸小孩乱糟糟的头发，声音掺着温柔。
小孩两眼骨碌碌转着，好似在考虑这桩事情划不划算，半晌，她怯生生试探道；
“那……跟着大人有饭吃吗，还有，大人以后不会……打我吧？”
小孩鼻尖红彤彤的，连眼睛角也是绯红一片，她眨着眼睛，直直盯着他。
“有人打你了？”
虽是疑问的话，但是带着陈述，他眼色有一瞬间的暗沉，但是又怕吓到眼前满是不安的小孩，眼神又渐渐柔和下来。
“嗯。”贺云姿老实巴交的点点头。
“疼吗，你不会跑吗？”
他的手掌按住小孩的肩膀，凌冽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了一圈，心中攀升起莫名的怒气。
傅修昱也不知自己在恼怒什么。
许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还有人下得去手，又或者是如此乖乖柔弱的小孩儿，落在坏人手中，下场定是好不了，于是心中生出一股戾气来。
“我跑了，所以才迷路走到这里的……”
小孩毛茸茸的脑袋低垂在胸前，无辜而又可怜。
傅修昱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戾意压了下去。
“我不会打人的。”
他，只会杀人。
他摸着小孩的发顶，眼中闪过一丝幽暗，到底是怕触及到小孩的伤心事，便在没有细问，回头再差人查查。
“真……真的吗？”
只见小孩抬起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眼眸，湿漉漉的瞳仁黑白分明，她圆鼓鼓的眼中带着惊喜以及微弱的生怯。
像在窝边不断徘徊，心中充满探索的渴望的兔子，但却始终不敢完全踏入那片让人向往的边界。
“本王可向来说到做到，瞧你这小身板也吃不了我几口饭，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眉间带笑，修长微凉的指尖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带着调侃的话从他勾起的薄唇边漫出，莫名的好听。
“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自动忽略他口中自称的本王，小姑娘眼中感动，带着湿气的眼睛泪眼汪汪，她两手牵着他的衣角，模样乖乖，携着莫名的信赖。
瞧着她亮晶晶的小眼神，傅修昱心中奇异的生出些被依赖的满足感，没忍住，又捏上小姑娘没有肉感的脸蛋。
“好人？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本王杀人无数，手中沾满鲜血，怎么来说也和好人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这番话，在小孩依赖的注视里，被淹没在喉咙，终究是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