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尘心上前拜见,拱手道:“衍县学子唐尘心见过先生,贸然闯入打扰了先生休息,实在抱歉。”
陈长安看了一眼面前的唐尘心。
唐尘心觉得这位先生的目光怪怪的,盯的他有些不自在。
陈长安问道:“你们应当不是途经此地才来避雨的吧,毕竟上山的路可不好走。”
唐尘心承认道:“先生说的是,我们此行就是来灵溪观的。”
“来扫道观的?”陈长安问道。
唐尘心愣了一下,“先生怎么会知道……”
陈长安却没有解释,而是转言问道:“陆巡他近来如何?”
唐尘心回过神来,说道:“前些日子我们与陆巡打了个赌,输给了陆兄,于是就被招来打理道观了,去年秋闱,陆兄名列榜首,近些日子已经启程去上京了。”
陈长安听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陆征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想了起来,问道:“先生,他说的可是道长的徒弟陆巡?”
陈长安看向他,说道:“你见过?”
陆征点头道:“早年的时候跟阿爹上山敬香,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唐尘心听到这些话一时有些疑惑,问道:“陆兄…是修道之人?”
陈长安摇了摇头,说道:“三年前他下山之后就不是了。”
唐尘心咂了咂嘴,问道:“那……”
“他是什么时候才开始读书的?”
“在山上的时候,他只读过道经。”
“啊!?”
唐尘心瞪大了双眸,有些不可置信!
开玩笑吧!
读了三年书,就名列榜眼?
陈长安和煦一笑,说道:“陆巡命中千秋,自有造化,留在山上当道士才是真可惜了他,当年还是他师父亲手把他赶下山去的。”
唐尘心听到这话长叹一声,说道:“陆巡兄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但其实最让我佩服的,还是陆巡兄的为人,大概是我见过最为正直的人了。”
陈长安却是说道:“光是正直可不行。”
唐尘心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陆巡兄往后若是进了官场,光有正直是很难立足的。”
陈长安开口道:“你应该比他圆滑些。”
唐尘心却也不觉得这位先生是在笑话他,他拱手道:“先生过奖了,尘心学问没做到多少,处世也还差得远,往后在哪混都还说不准呢。”
陈长安再次看向他,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足道的金光,接着便是一顿。
唐尘心被先生的笑容看的有些后背发凉,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位先生有些可怕。
“先生为何盯着我?”
陈长安收回目光,说道:“看看罢了。”
唐尘心点了点头,没再问些什么。
陈长安说道:“坐会吧,这雨大概还有半刻钟就要停了。”
“半刻钟?”
唐尘心微微一愣,却见那位先生已经起身走向了道观里面,似乎没有再与他搭话的意思。
陆征邀他过来坐下。
唐尘心的目光从那位先生身上收了回来,他看向陆征,问道:“兄台,你家先生不是观主吗?”
陆征想了一下,说道:“是也不是。”
他解释道:“老观主前些年的时候将道观托付给了我家先生,老观主仙逝之后,流云观便是先生在打理了。”
唐尘心点头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如此。”
陆征点头答应了一声,说道:“先前听你说起陆巡小道长,你是他的同窗?”
“不错,说起来,当初遇到陆巡兄的……”
唐尘心跟陆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他也慢慢了解到陆征是个大夫,后来还让陆征给他把了个脉,得知身体安康无恙也欣慰不少。
而唐尘心则是给他说了许多读书时的故事,还有陆巡兄在衍县“作威作福”的事。
陆巡可不一般,他一来学过武,进了学堂之后更没人敢惹他,闹出了不少笑话,但也因此结识了许多好友。
“遥想当年,我被陆巡兄摁在地上打,还真是……”
唐尘心无奈一笑,想想还觉得真怀念。
“读书倒也挺有意思。”陆征笑道。
“我倒是挺佩服兄台的。”
唐尘心说道:“兄台走遍山河,治天下人,乃是有大毅力的人,唐某自愧不如。”
陆征说道:“读书不也一样是为了治天下人吗?”
唐尘心顿了一下,接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说道:“兄台此言不差!”
读书,一样也是治天下人!
他忽的觉得眼前之人与自己天差地别,而自己才是那个地下的,说起抱负之时,唐尘心也不免有些惭愧,惭愧于自己读书只是为了出人头地。
雨停了。
将将好半刻钟。
唐尘心见那外面雨水皆平,他不禁感到有些惊愕,问道:“你家先生还懂天象?”
“天象?”
陆征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却是多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家先生不懂天象。”
“而是天象为先生所控。”
“这是何意?”唐尘心愣了一下。
陆征没有解释,说道:“尘心兄,雨停了,你那三位同窗不知在外面讲了多少坏话,再不出去,他们怕是连你一块也讲进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唐尘心也没有再往下问。
他起身告辞道:“既是如此,那唐某也不多留了,若是哪天兄台到了衍县,我请兄台喝酒。”
“一言为定。”
陆征点头答应了一声。
然而这个时候桃儿却是忽的走了过来,在陆征耳边道了一句。
陆征眉头一顿,问道:“先生说的?”
桃儿点头道:“嗯。”
唐尘心见陆征对着一片空寂说话,不由得有些疑惑,问道:“兄台方才在说什么?”
他看不见桃儿,故而根本不知晓陆征在跟谁说话。
陆征回过头来,说道:“没事,我家先生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啊?”
唐尘心顿了一下,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古怪。
陆征说道:“蔽天之明者,云雾也,蔽人之明者,私欲也,明者自明,顾忌自身即可。”
唐尘心眉头微皱,他低头思索了一下,他不太明白这位先生说这句话是何意思。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陆征说道:“该下山了。”
唐尘心回过神来,拱手道:“兄台届时替在下转告先生一言,便说唐某谢先生赠言。”
“好。”
“告辞!”
道了就告辞之后,唐尘心便走出了道观,在道观门口见到被雨淋的湿漉的三位同窗,听他们嘴里骂骂咧咧的语气,只是让他们少说两句。
随即一行四人便下了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