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葫芦清溪酿，就足以聊到黄昏落日。
玄地的话比他师父少太多了，但对陈长安而言却正在好，至少不至于会感到无聊，若是像他师父那般话多，反而听的脑多生疼。
转眼之间，便到了落日时分。
天边也泛起了昏黄之色，逐渐泛黄到最后成了一片火红。
而那桌上的一葫芦清溪酿，也见了底。
陈长安与玄地聊起了他几个徒弟，同时也在等待着这一次的死亡。
“要天黑了……”
玄地说道：“先生是要走了吗？”
陈长安看向了那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就要落下。
“应该是吧……”
当那太阳完全沉入山下，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
陈长安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些许错愕，他站起了身来，看向了远处。
玄地有些不解，问道：“先生在看什么？”
“天，完全暗了吗？”陈长安呆滞问道。
玄地答道：“回先生，暗了。”
陈长安心中惊愕，望着黑夜，他身形微微一颤，嘴唇也不自觉的抖了抖。
“我竟然……”
“没死？”
陈长安最开始还有些不太确定。
他站在那道观门口望着那漆黑如墨的天边。
就这么直直的站着，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玄地一直伴随其左右，不敢打扰先生。
他心想或许是先生在想什么问题，但却又在先生眼中看不出分毫波动。
“陆巡，去将为师屋里的油灯点亮了拿来。”
陆巡微微一顿，点头答应道：“是，师父。”
来到师父的房间，见那油灯之后，陆巡心中不由得轻叹。
这油灯，往来师父从来不舍得点。
似乎这位先生来后，师父便“大方”了起来。
油灯的光亮映入陈长安的余光之中。
站在观门口许久的陈长安也慢慢回过了神来。
他的身躯微顿，看向了身旁玄地。
玄地手中掌着油灯，用手挡着，怕这山上的风将油灯吹灭。
“何必点灯？”陈长生问道。
玄地说道：“夜晚山上清冷，多一盏油灯，也多些暖意。”
陈长安看了一眼那油灯，见那油灯上有些灰尘，想来是许久都不曾用过了。
可见玄地平时是有多么节俭。
若是他一人，或许也不必过的这般清苦，但观中还有四个弟子，责任自然都落在了他这个师父头上。
“你啊你。”
陈长安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玄地和煦笑道：“若有明灯指引，许是可见大道。”
“大道？”陈长安眨眼道。
玄地答道：“大道，近在眼前。”
陈长安摇头否认道：“不过是茫茫人海之中的砂砾罢了，何来大道一说。”
他伸出手来，接过玄地手里的油灯。
玄地说道：“山上风大，先生当心风吹了油火。”
油灯中的火苗窜动。
在摇晃之间，那油灯中的油似乎也要洒落出来。
陈长安伸出手来，朝那油灯遥遥一点。
“定！”
一字敕令，法令即出。
那油灯中的油火顿时就平静了下来。
先生不遮不挡，就算有大风吹来，那火柱，却都是纹丝不动。
玄地见此一幕心中大怔。
陈长安解释道：“此为敕令之法，定火，实则小道也。”
“那何为大道？”玄地问道。
陈长安看向外面，在那灯火之下，可见他发丝飘动，有微风吹来。
陈长安再次抬手，遥遥一指。
“风止。”
敕令一声，吹拂而来的微风停滞，先生的发丝也再落了下来。
灯光照亮了他们二人。
玄地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惊骇之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长安转头看向他道：“所谓小道，只在于自身，就像是这油灯一般，虽定住了烛火，但影响烛火窜动的根源却从未改变，但若能影响外物，无风，烛火自然就定住了，而谓大道。”
“先生教训的是。”玄地轻叹道。
陈长安想了一下道：“修行并非一味的坐定冥想，你的弟子就比你想的明白。”
“先生说的是……陆巡？”
“上山时我帮他挑水，你可知他说的是什么？”
陈长安继续说道：“他说，挑水亦是他的修行，你可明白？”
玄地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念叨道：“无量天尊，多谢先生教诲。”
陈长安抬起手来，说道：“歇息去吧。”
玄地接着说道：“我已让弟子收拾出了一间空房，先生且随我来吧。”
陈长安摆手道：“不必了，今夜我便在书阁睡吧。”
“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
陈长安说道：“睡哪里都一样。”
玄地最终也没能说服陈先生，将其送至书阁之后，他也就退下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长安将油灯摆在了书阁的地上。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书，接着便看了起来。
“唉……”
书阁里灰尘真的是太多了。
陈长安探出双指，将一根头发夹在两指之间。
“借法于发，术曰，地也无尘，屋也无尘。”
“净！”
只见那发丝上忽的发出一道金光。
借其中法力，净尘术得以施展。
“嗡。”
只见那缕金光扫过书阁上下，屋里的上下的所有杂物全都被金光卷起。
仅在眨眼之间，那金光淡去。
而屋里的尘土，则是聚集成了一个圆球，最后落在了陈长安的面前。
再如方才一般，又施了一道法术。
“借法于发，油涨火燃！”
陈长安手持发丝对那油灯轻轻一点。
只见一道金光从发丝之中涌出，落入那油灯之中，继而便看见那油灯之中的油在眨眼之间便涨了起来。
陈长安拿起了放在地上的书，借着烛火接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个晚上。
夜晚的山间虫鸣不断，每至天黑之后，蝉鸣声蝈蝈声一刻都不停歇，响彻整夜。
四更天的的时候，小师妹紫苏出来解手，回来的时候却见那书阁里亮着灯。
本来还有些不太清醒的她人都吓醒了。
紫苏平缓了一下心绪，接着便迈步朝着书阁走去。
隔着门缝，往里面看去。
“是白天的那位先生……”
紫苏见陈长安坐在地上，借着烛火在看着书，似乎看的尤为入迷。
她抿了抿唇，觉得这位先生尤为怪异。
大晚上不睡觉，竟然在这里看书。
紫苏也不敢多看，收回目光之后便回了房。
回到床上之后，便躺下睡去了。
……
“喔喔喔——”
山脚下响起鸡鸣之声，天色灰蒙蒙的，在那远处的山峦之上隐约也能看到朝阳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