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城轻点着头,可要她不去想,真的很难。
愈是权势富贵聚集之处,愈能挑勾起人们争权夺利的欲望,要是能早点离开京城就好了,抑或者像狩儿半隐居在城郊外。
魏辰逸心里想的与她一般,只是手头上的事怕是一时脱不了手,也许该要使个法子引君入瓮。
正忖着,察觉站在偏厅一隅的冯珏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他不由抬眼道:“真是对不住,累得冯爷也得待在这儿。”
颜倾城闻言,随即回头,这才发觉偏厅里竟还有两个男人,羞得她想要正经坐好,却被他钳制的不得动弹。他就喜欢她偎在怀里,才不会教人盯着她瞧。
“不,魏将军客气了。”冯珏客气地道,犹豫了会,终究还是问了。“只是在下颇疑惑魏将军怎会识得凤爷?”
那日酒楼里,将军夫人提到将军与凤爷是旧识,可不管他怎么想都不认为会有任何人与凤爷是旧识。这些年凤爷深居简出,有时连城里都不踏进了,又怎会跟个今年才回京的魏辰逸是旧识?
冯家人是靠着凤爷发迹,自然清楚凤爷是个不老不死亦能操控人心的……能人异士,照理说,他不会有旧识。
“说来话长。”
碰了软钉子,冯珏倒也不以为意,身为皇商的他岂会不懂点到为止的道理?反正凤爷都开口了要他倾尽一切地帮,他自然会照办。
噙笑作揖后,冯珏本想到厅外走走,却突地听见凌乱脚步声,他大步踏出门坎,就见是魏元德踏上了门廊。
“大哥。”魏辰逸从后头走来,朝魏元德唤着。
魏元德气急败坏地望来,勉强压抑怒火后才走向他。“六弟,真是对不住,今儿个的事我都明白了,这事与六弟妹和厨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宴已经散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就这样?”魏辰逸好笑道。
走到他身后的颜倾城扯了下他的袖角,要他大事化小,别再生事。
魏元德抿了抿唇。“这事确实不能就这样掩去,武少商的心太过狠毒了,她连六弟妹都想栽赃,至少也该要她好好道歉。”
“大哥,不用了,倒是……那位还好吗?”颜倾城低声问着。
提起罗氏,魏元德不禁红了眼眶。“卢大夫说今晚可得守紧点,一个不小心是救不回的。”当他赶到柴房,见罗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秀丽面容硬是被刮了几条血痕,卢大夫诊治时,他甚至瞧见她臂上腿上都是淤伤,可以想见在打胎之前,武少商就已经先凌虐过她了。
颜倾城眉头深锁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好了,六弟跟六弟妹先随我来吧,至于两位——”魏元德看向冯珏和酒楼厨子,满脸愧疚地道:“因为家宅的事而牵累两位,我在这儿与两位说声对不住。”
“魏大人多礼了。”冯珏回礼,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请。”魏元德作揖,然后让后头的小厮代送一程。
待他俩离开,魏辰逸才慢悠悠地牵着颜倾城跟在魏元德后头。
“六郎哥,我觉得还是别去了。”依她对武少商的了解,武少商是宁死也不会认错,更别提跟她道歉,走这趟路,只会让彼此更生嫌隙,没完没了。
“我倒觉得有些事要么做绝,要么放过,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有朝一日会吃到苦头的。”
“所以你现在要做绝了?”她压低声音问着。
魏辰逸瞅她一眼,轻扬笑意。“胆敢伤害你的人,我会放过吗?”
颜倾城无言地叹了口气,到了武少商的房门口,魏元德直接推门而入,岂料里头的丫鬟婆子竟然挡着。
“一个个都要造反了!”魏元德怒红了眼。“全都给我下去!”
“可是——”
魏元德不管,推开了婆子直朝内室而去,推开帘子迎面而来的竟是一只玉雕纸镇,幸好他眼捷手快的闪开,要不丢到头上肯定要见血了。
“你这泼妇,今儿个闹出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发火!”魏元德恼声斥道。
“你这混蛋,你敢给我在外头养外室,还敢对我撒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人微势薄的六品小官!”武少商犹如河东狮吼,当着姊妹淘面前,半点面子也不给他。
“你!”
“大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着回去。”魏辰逸在帘外说着。
魏元德吸了口气,对着武少商吼道:“你给我跟六弟和六弟妹道歉。”
“凭什么要我跟他们道歉?”
“你!”
“大哥,别再你呀我的,横竖咱们也不欠这个道歉,咱们这就告辞,还有,你拜托我那件事,我就当没听见了,毕竟今日这事恐怕已经传得族人都晓得了,也许他们不稀罕你替他们当说客了。”话落便走。
“六弟!”
魏辰逸像是想起什么,突地又转头道:“对了,大哥,我甚少听见有喜的妇人还能这般大呼小叫的,里头有医女,家里也有大夫,何不找来诊治,确定大嫂是否真的有喜?”
颜倾城瞪大了眼,这才明白他特地绕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
“魏辰逸,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故意报复我,挑拨我们夫妻吗?!”武少商不听张氏的劝,硬是冲到帘前与他对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爹提拔你,你现在不过是个小小把总而已!”
隔着帘子,魏辰逸冷眸冷声道:“武氏,本官是皇上封敕的一品补国将军,你出言不逊,我可是能责罚你的。”
武少商被那双眼震慑得退上一步,却又不服软地道:“你有本事罚呀!”
“你别闹了!”魏元德忍无可忍地刮了她一个巴掌。“亏你是出身名门的西军都督千金,难道你会不知道顶撞官员是会遭罚的?连我也会有事!”
“你敢打我?”挨了巴掌的武少商像是疯了般,扑上前去抓魏元德。
张氏见状,赶忙上前拉人,霎时里头乱成一团,魏辰逸也不管,牵着颜倾城径自离开。颜倾城临行前看了眼,无奈地摇着头。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翌日一早,送魏辰逸出门后没多久,朱氏便来了,将昨晚的事说个巨细靡遗。
“两人打着打着都双双挂彩,亲家夫人就赶紧让医女替大嫂上药,大伯也不示弱,立刻将卢大夫给请了进去,硬是给大嫂诊脉,大嫂死活不肯,后来还是被大伯抓了手,结果这一诊……”朱氏面容鲜活,说着故事十分动听。“没有喜脉,大伯就怒了,喊着要休妻。”
“是喔。”她原以为依魏元德那般文弱的人是绝不可能提休妻的,尤其大嫂娘家在朝中还颇有势力。
“结果大嫂也跟着火了,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差一点又大打出手,而大伯可真有男子气概,当晚就要大嫂滚出魏家,否则他立刻去告官,将这丑事闹到满城皆知。”说真的,她要不是在现场,她也不会信大伯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所以大嫂真的回娘家了?”
“能不走吗?还是亲家夫人好说歹说地将她给劝回去了。”朱氏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算是哪门子的名门闺秀?简直比市井妇人的手段还可怕,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竟想得出这般歹毒的计谋。”
颜倾城若有所思地垂着眼。“都一样的,人心只要走偏了,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一样。”过去能待在后宫的,哪一个不是重臣之后、名门千金?可手段一个比一个还阴险,像武少商这般的手段,算是十分下作,太过粗率,并未做到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