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块钱的高压锅在县城还是不太卖得动，沈默一上午费尽了口舌，也才卖出去六个，剩了四个。
吴承俊在一旁看得眼热。
看着时间差不多到正午了，沈默收拾收拾打算离开了。
带着剩下的四个高压锅，沈默给自己家留了一个，然后去了县城最高规格的国营饭店。
饭店沈默是第一次来，但有认识的人，饭店采买的负责人，是他部队班长的叔叔，当初沈默转业的时候，他班长特意给他叔叔写信，希望帮沈默谋一个工作。
只是沈默没接受就是。
“你好，我叫沈默，找一下杜仲元。”
门卫疑惑地看了沈默一眼，说道：“行，你先在这里等一会。”
门卫转身往后厨去了，不一会儿，人出来了。
“在后厨，你从这边走。”
门卫给沈默指了条路，沈默点点头，“谢谢。”
沈默带着东西进去了，在放面粉油盐的仓库看见了杜仲元。
沈默一开始没认出他来，是杜仲元主动先迎了上来。
“你就是沈默吧，我是杜仲元，你可以跟小淇一样，喊我一声叔就行。”他口中的小淇，就是沈默部队里的班长。
沈默神色缓了缓，喊了一声，“杜叔。”
“你来是？”杜仲元看了看他手上拿的麻袋，隐隐猜到了。
也有不少人会拿东西来卖给饭店，所以杜仲元对这个是见怪不怪。
“杜叔，这是高压锅，我从广海带回来的，能煮饭炖汤这些，很快，我想你们饭店应该需要。”沈默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杜仲元蹲了下来，仔细看着这铁疙瘩，“这就是高压锅？”
“您知道？”沈默眼眸微微惊讶。
“嗯，前几天我去首都开会的时候，跟同行聊了几句，就提到了这东西。”
“行，我要了，”杜仲元站了起来，“沈默，你手里有多少？多少钱一个？”
“四个，有一个是我打算留给家里用的。一百一个。”
“这样吧，沈默，四个全卖我了，成不？”
“当然可以。”沈默笑了笑，家里用的，他可以下次再带一个回来。
“那成，你在这等我一会。”杜仲元点点头，转身去了里面。
再出来时，杜仲元给沈默结了钱，“沈默，你还没吃饭吧？叔请你吃饭，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小淇还特意叮嘱我要看顾你呢。”
杜仲元朗声笑了起来，拍了拍沈默的肩膀，“小淇还托了我给你安排个工作，你这一直不来，叔也不知道你家住哪。”
“走，去吃饭，咱们这大师傅做的红烧肉那可是一绝。”
杜仲元热情相邀，沈默不好拒绝，而且这会，接受比拒绝会更让人有好感。
“那我就先谢过杜叔了。”
“哈哈哈，走。”杜仲元拥着沈默往前厅走，至于后面被落下的高压锅，自有伙计会把它收起来。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是县城里的一绝，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好吃地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两人吃饭，点了一荤一素和五六个手掌大的白面馒头，期间杜仲元问起了沈默住哪里，听他说青石镇沈家庄，杜仲元点点头，“那离县城可有点远啊，沈默，你是等会坐车回去吗？”
“嗯嗯，”沈默点点头。
杜仲元抬起腕间的手表一看，十二点半多了，“你下午几点的车？”
“两点。”
“嗯来得及，吃菜吃菜。”
从饭店出来也还没一点，沈默揉了揉一上午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面无表情。
告别了杜仲元，沈默便往车站走去，途中路过国营商场，沈默进去，买了好几张漂亮的信封信纸，又挑了一只钢笔。
坐班车回青石镇时，沈默靠在车上睡着了，四天了，没好好休息过，觉都没怎么睡，更别谈是换衣服洗澡了。
揣着小两千的现金，班车到了青石镇，沈默去公安局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五点多接近六点的时间，太阳早早地下了山。
微凉的秋风一阵阵吹在身上，沈默却没有丝毫的凉意，反而是满心滚烫。
沈默是踩着暮色回到家的，彼时杜桂花刚吃完饭正在刷碗，抬头看见沈默，不由地跑了过来，脸上一阵责怨，“你这孩子，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递个信。”
“没吃饭吧，等着，娘给你做面条吃。”杜桂花絮絮叨叨说完，没等沈默说话，又钻进了厨房。
沈默眼眸柔了下来。
“默啊，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洗，洗完好吃饭。”
“好，”沈默应了一声。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杜桂花翻出家里不怎么用的煤油灯，点起来让沈默来吃饭。
男人吃着，杜桂花便坐在一旁看着，这孩子，也不知道这几天去了哪，回来的时候啊，那叫一个憔悴和灰头土脸，眼睛却是亮亮的，看得杜桂花心疼极了。
一大海碗的面条，沈默三两下就吃完了，最后把汤也喝干净了。
“吃饱没，厨房还剩了点。”
“饱了，”沈默打了个饱嗝。
“那成，坐会，然后去睡觉。”杜桂花撑着桌子站起来，沈默这几天去干了什么，她也不过问，只叮嘱了几句，便让沈默早点睡觉。
“等等娘，”沈默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来，递给杜桂花，“给你买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
“给我的？”杜桂花接了过来，眼睛里有些惊讶，“成，明天我试试，今天太晚了。”
“嗯。”
杜桂花说完，拿着包裹回了自己房间，沈默在堂屋坐了一会，然后才举着煤油灯回他房间。
煤油灯下，男人将信纸和钢笔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提笔，想写些什么，笔尖迟迟无法落下，最后男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东西收了起来，吹了油灯。
第二天，沈默去上工，不少人问起他这几天干嘛去了，沈默只说自己走亲戚去了，含糊搪塞过去。
中午回到家，杜桂花告诉沈默一件事，就是在他离开那几天，杜桂花收到了从首都寄来的包裹，她不认识字，托了邮局上班的人帮她念了一下寄件人的地址。